晨光熹微,朝阳金色的光辉跳跃在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上,几只鸽子飞过万里无云的上空。长街上一行宫女正匆匆走着,其中一个身着绿衣的被扇动翅膀的声音引着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的向往。直到另一个宫女喊了她的名字,她方才回头,急忙跟上了队伍。
黛玉悠悠醒转,看着头顶的床帐。那不过是最普通的床帐,接缝处的针脚还有些歪歪扭扭,和之前曾经在潇湘馆的完全无法相较。
“小主醒了吗?”是紫鹃撩开了帐子,“该起床梳洗去给皇后请安了。”
从延禧宫到景仁宫路程不远,但是黛玉却走得越发烦躁。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前世的自己,也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面对后宫的波诡云谲。虽然是搭了甄嬛的顺风车得了汤泉宫沐浴的赏赐,可遭后宫嫉恨就是实打实逃不过去了。
“哟,安答应今儿来的好早呀~”丽嫔的声音在黛玉还未落座时候就响了起来。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罪。是臣妾懒怠了,今天醒时身体就觉得有些不适,故而走得慢了些。”黛玉忙拜下请罪,低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丽嫔,丽嫔,真是人如其名,人是美得很,可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穿衣打扮都是错漏百出,还天天在这里叫嚣招摇,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皇上觉得她美又不再宠幸她了。
“安答应年轻,睡得多些也正常,请安贵在有心,不打紧,快坐下吧。绘春,上茶。”皇后永远是一副淡定安然的样子,耳畔两颗硕大的东珠在室内都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嫔妾昨天听说,皇上赏赐了菀姐姐不少好东西,连库房都要放不下了。既然安姐姐和姐姐一样,也被皇上赐了汤泉宫沐浴的恩典,安姐姐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好给咱们姐妹一起鉴赏鉴赏?”
余莺儿瞪了瞪眼睛,小把头上坠的银坠子跟着她的脑袋摆动,唱昆曲的嗓子说起话来也是像鸟儿一般,滴溜溜得莺啼婉转,却试图恶狠狠地字字锥心。
“余妹妹说笑了,菀姐姐的好福气我是自是比不上的。”
余莺儿本来还以为黛玉会再说些什么,谁知后面竟然连虚伪的客套都没有多说一句。黛玉拿起了桌上的盖碗吹了吹,撇去浮沫浅尝了一口。
“皇后娘娘的茶好香,颇有凝神静气的味道。余妹妹你要不要尝尝?”
余莺儿有些疑惑,却也饮了一口:“是娘娘常饮的君山银针。”
“妹妹说的没错。都说君山银针君山茶色味似龙井,叶微宽而绿过之。状如唐朝诗人李白的名句‘白银盘里一青螺’。都说此茶三起三伏,像是仙子在云雾中畅游飞舞,这便是最接近仙境了。常饮此茶,定能纾解妹妹对皇上的相思之苦,也不负妹妹‘妙音娘子’的称号。”
余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自觉又饮了几口。
欣常在已经用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连敬嫔娘娘这样端庄持重的人都快绷不住自己的笑意了。这哪儿是在介绍茶,明摆着就是在嘲笑余莺儿没文化。
“安姐姐说的不对,这句诗明明是出自刘禹锡的《望洞庭》,启蒙时候先生都教过的。”
众妃嫔抬眼,却见是淳常在,一手抓着一块牛乳软糖,兴高采烈地说着。
然后她话音一转,带了些疑惑:
“可余姐姐都对的上皇上除夕夜中的诗句,怎会对不上这句呢?这可是最简单的了。”
说罢,淳儿把牛乳糖塞进了嘴里,又重新拿了一块团圆糕。
余莺儿突然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是嫔妾读书不精,让大家见笑了,淳妹妹以后可要多指教姐姐才好。”黛玉打了个哈哈,目光却望向了在一旁坐立不安的余莺儿。
“嫔妾……嫔妾原先只是个宫女,家里自然是没有先生,只能偷偷学些。嫔妾也是运气好,偷学的一些正是皇上喜欢的诗,所以……所以……”
临时编这几句话,余莺儿急的手绢都快撕烂了。
“看来余妹妹的运气真是好啊。”
“是啊,余妹妹可是有福之人。咱们这些人恐怕这辈子都求不到这样的好运气。”
“真是可惜,要是嫔妾咱有余妹妹的运气,肯定不会还在这常在的位份上了。”
虽说余莺儿给了个看似不错的解释,可众人的疑虑却没有消除,每个人的目光都让余莺儿如坐针毡。一句句讽刺听在耳朵里,都像阎王殿催命的钟声。
她想再争辩,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抬头求救般望着华妃和曹贵人,却见他们转移了目光,只用手绢按了按鼻翼的粉,佯装咳嗽了几声。
哪怕是再傻,这时候也没人敢救,给余莺儿争上一争。何况她平日里就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得罪了多少宫嫔,此时哪里有人愿意为她说话。
再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余莺儿确实不清白,那可是欺君之罪啊!谁能担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