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篇大论,也不知是为了想要说服沈知言,还是他自己的内心。
可沈南山说得也没错。
他们,是一样的人。
沈知言不也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一样手上沾满鲜血,萧序、凝珠包括李才人,她利用起来没有半分犹豫。
她对曾经杀害自己姐姐的凶手都能以身侍奉,又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做的呢?
“这世上本没有对错。”片刻,才听到沈知言的话。
“只有立场不同,只有手段高低,成王败寇,至少如今,是我胜了,你败了。”她说。
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无话可说了。
沈知言作为女儿,送了他最后一程。
“下辈子,投个好胎。”她说。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着牢房外头去。
刚走出没几步,沈南山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忽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记得我的话!”他忽然跑了过来,扒着牢房的门朝着沈知言的背影大声道。
“咱们的恩怨是咱们,但是和李氏无关,你莫要为难她,你要她做的事,她都已经做了,你好好安置她……
沈知言,你听到了吗?
你不要为难她!
她的父母都已经死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沈知言……”
沈知言已经走远了,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由得顿了顿足。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个女人呢?
大概是他之前已经亏欠过一次了,这一次,再不想留遗憾了吧。
可是……
她偏不回答他。
就是死,她都不要他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他亏欠他娘的,想通过另一个女人找补回来?
他做梦!
沈知言径直出了诏狱。
外头的天已经黑尽了,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现下已经入了秋,雨水也多了起来,所幸,不像夏日那样猛烈,如绵针一般,丝丝柔柔,却无断绝。
小娥举着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那狱卒太监打千儿行礼。
“娘娘出来了。”
沈知言微微点头。
轿子停在了她的面前,沈知言搭着下人的手上了轿。
进了宫,又换上撵轿,一路晃晃悠悠行至晴菡宫时,夜便更深了,远远地,却看见有人在那里等她。
萧序……
“皇上!”沈知言下了撵轿唤他。
听到这声,萧序转过身来。
自出事以来,两个人便再没见过面,如今竟像是久别重逢一般,萧序的眸光闪动倒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的肩膀一侧被雨水打湿了,看起来,他应该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了吧。
“回来了?”
他的语调很平淡,寻常不过的询问,像是这些天两人之间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
“嗯……”沈知言温顺地点头。
“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来?”她问。
“今夜得闲,又刚巧路过,所以想着来看看你。”他说得稀松平常。
他的手垂在身侧,也不知何来的紧张,手指蜷了蜷,到底往前了几步,去拉过她的手。
“手这么凉?”他的动作很自然平淡,与从前无数次一样。
“外头下了雨,快些进屋吧。”他说。
“嗯。”沈知言淡淡点头。
她今晚的态度却和从前不同了。
虽然一样的温顺,一样的乖巧,但是态度却好像疏离了很多,在两个人中间隔了一道隔阂。
其实,也说不上是冷淡吧。
沈知言只是……累了。
从前沈知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她是为了报仇还跟萧序虚与委蛇,虚意讨好,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有多累。
现在该死的人快要死得差不多了。
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去伪装了。
两个人一块儿进了屋里,相顾无言,是萧序先开的口。
“你去见了你父亲了?”
他其实并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但是沈知言不提,到底,还是他先低了头,打破了这个僵局。
算起来,这还是萧序第一次在女人面前低头。
“是……”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这样简短的一个字。
“你父亲,他还好吗?”
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沈知言都觉得好笑,生为一个帝王,他竟能犯出这样的蠢。
“皇上,您觉得,进了那种地方的人,还能有好吗?”
再说了,用酷刑,难道不是他亲自下的令?
“知言,你怨朕吗?”大约萧序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顿了片刻,他又问了一句。
“不恨。”沈知言答得干脆。
至少,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恨。
“臣妾不懂前朝斗争,但是知道,比后宫更残酷,你死我活之事,只有立场不同、手段高低,没有对错。”
这是今天晚上,沈南山说的话。
“可那到底是你的父亲,这些日子,你为何……”
“皇上。”
他想问她这些日子为何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