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便入了冬了,京中下了第一场大雪,气温一下子急转直下。
皇上给各宫都赏了红枣姜汤。
小娥从外间把姜汤端进来,便已经冻得不成样子了,偏生那一碗汤又烫得很,她浑身发抖,又忙着把姜汤放下,两只手去抓耳垂,两只脚跳来跳去。
沈知言斜靠在贵妃榻上看书,瞧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好笑。
“瞧你这样子,也不知道垫张帕子。”
如今小娥在外头倒是十足的威风,很有一派唬人的架势,内里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冒冒失失。
“快,快来烤一烤。”
屋里燃着银丝炭,将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暖哄哄的。
想来人生的境遇真的是奇妙啊,去年这个时候,沈知言孤零零地在国公府那个小院子里头冷得发抖。
府里分给她的炭火,依旧是些边角料,而那那少得可怜的月例银子,她拿来买了棋谱、笔墨……
她咬着牙生生扛过了一整个冬天……
而今日,她在后宫最好的宫殿里,烧着银丝炭,盖着银貂毛……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些毡子来吗?你给崔选侍送些去吧。”沈知言觉得手有些凉,便搁了书,坐起身来,将手放在暖炉旁烤了起来。
“是的娘娘,早就已经送过去了。”
小娥笑吟吟凑过来,蹲在一旁和沈知言一块儿烤火,闲聊道:“娘娘,可听说了没有?大公子闹着要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呢。”
“是么?”
沈知言觉得暖和了些,便将两只手合在一块儿拢了拢。
“我娘给我来的书信里说的。”小娥道。
“听说倒是个名角儿,又会弹琵琶、会跳舞、才情又好,也不知怎么就勾搭上大少爷了,这才一个来月,便无论如何便要给那姑娘赎身,可把夫人急坏了。”
沈知言低着头只浅浅笑了一下。
虽在她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想到,竟会是如此地快。
说到底,也和崔绾容有关。
从前崔绾容一门心思地拘着沈子喻读书,他的房里,连个稍微齐整点的丫鬟也没有。
恰恰沈子喻二十来岁的年纪,哪里又受得住寂寞?
哪个少男不怀春?
这不是逼的沈子喻连沈琳玥房里的下人都不放过了?
沈子喻家世好,又没怎么沾过女人,这上头一片空白,就连凝珠这样的女人也能得手,更何况外头那些风月场上的老手?
人家与君楼的头牌,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什么样的老狐狸搞不定?
沈子喻这种小雏鸡,玩他跟玩狗似的。
更何况,沈子喻身边……还有一群沈知言的人呢。
那群人成天跟沈子喻吹艳雪有多好,好像是只要沈子喻不要,那些人便要排着队把艳雪娶回家似的。
有这样的一群人在身边,还怕什么不成事的?
一来二去,沈子喻真觉得艳雪明珠一般,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那夫人怎么做的?”
“夫人动作很快,把这件事摁得死死的。”小娥道。
这个,沈知言想也想得到。
崔绾容虽然这几次和她的交锋就败下阵来,但是不代表她就没本事了。
崔绾容还是那个崔绾容,有手腕有决断,一个妓子可以轻轻松松拿住一个男人的心,但是她如何斗得过安阳县主,沈家的当家主母?
在外头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多的是,若真就这般轻而易举上位了,那这京中的世家大族都该翻天了。
“那姑娘只怕是活不成了。”沈知言望着那炉中的炭火悠悠道。
“真是可惜……”她微微叹了一声。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去那个地方呢?学了这一身本事,又会弹琵琶又会跳舞,走到今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长得又这般漂亮,集天地灵秀的一个人,不该有这样苦的命……”
两个人正说着话,吕公公从外头进来。
“娘娘,皇上说,他晚上还来您这儿。”
沈知言一见吕公公便站起了身,她虽得宠,但是对萧序身边的人,还是一贯客气。
“本宫知道了,会早早备下的,多谢吕公公了,这样冷的天,奔波劳累。”
吕公公笑笑:“为陛下娘娘办事,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辛苦。”
待吕公公走后,不大一会儿,李才人便来了。
说是李才人在家打算给沈知言绣个鞋面,但是花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来问问沈知言。
今日的李才人装扮与从前十分不一样,里头一件密合色暗纹天香长裙配上宝蓝色织金锦缎的褙子,外头再套了一件素色大氅,领口、袖口都嵌了雪白的银狐毛,衬得她脸蛋小巧又白嫩。
头上簪了红珊瑚步摇,脸上擦了脂粉,本就小小年纪,越渐衬得水蜜桃般鲜嫩。
身上的衣服是来前特地在薰笼上熏过的,格外好闻。
李才人容貌本就不差,只是从前没怎么拾掇过,或者,是没有钱能将自己拾掇得如此齐整,如今上上下下一根头发丝儿都考虑到了,全然是一副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