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源成功取代了杨清枝。
几乎没有谁知道曾经的杨清枝有多么骄傲任性,世人只知道如今的丞相夫人端庄贤良。
崔源模仿她,毫不费力。
多年来,她在察言观色方面无人能及,以假乱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将军府众人也只以为杨清枝放下过去,专心抚养女儿。
戏子是无情,但日久生情。
当那只小手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指,当那孩子真心实意地望着她傻笑,当那孩子格外依恋她这个所谓的母亲。
崔源心软了。
对这个孩子,心软至极。
她知道,不能这样。
这个孩子若是长大,是最大的变数。
她是权臣之女,将来若是嫁给皇子,那个皇子就是最有机会夺储的。
而崔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么为她所用,要么除之为快。
所以在听到洪相说要把洪婧文送到江南老宅时,她心中甚至是庆幸了一下。
生来不必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中,而是在那那一方净土,对这孩子来说,是最好的事。
洪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崔源的神色,暗自思忖。
他的本意,和崔源一般无二,除此之外,他是要防着崔源,防着她对文儿下手。
让文儿回到江南,一年不见父母几次,才能不被这所谓的亲情困扰,才能在得知真相时不至于那么伤痛。
崔源在外人面前维持得再好,洪相也能凭借细枝末节辨认出眼前人非彼时人。
杨清枝在外人眼中,和自己比翼双飞不假,但是自那夜过后,她的眼中就再也装不出所谓的情深,她很少主动看着他,怕是害怕看到另一个人吧。
而崔源虽然和他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她看着他时,是那不含杂质的眼神。
没有思慕,没有伤痛,没有愧疚,也没有厌恶。
从第一眼起,他就怀疑在心。
她不是她。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暗中调查,一边寻找崔源的信息,一边寻找失踪的杨清枝。
他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他知道,杨清枝或许已经遭遇不幸,去找她的宋景了。
洪相在祠堂里放置了一个无名牌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洪婧文回府。
他避开崔源,让洪婧文恭恭敬敬地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洪婧文没有犹豫,磕完头后,问他:
“爹,这个人我该认识吗?是对爹很重要的人吗?”
洪相掩去眸底的翻江潮涌,他摸了摸洪婧文的脑袋,认真回答:
“这个人和你有很大的渊源,对爹,也很重要。”
因为遇到了她,爹才有了你。
或许她的初衷不纯,但她是真心爱着你的。
洪相无言地看着洪婧文。
对杨清枝,洪相更多的失落,是难过。
他在查崔源的身份时,也查了杨清枝的过去。
无一例外,杨清枝的过去被将军府抹得一干二净。
洪相根本就查不到宋景这个人。
他明白了,将军府是知道一切的。
被瞒在骨子里的是他。
洪相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一切。
又是怎样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虚与蛇委。
他不断地试探崔源,崔源也是谨小慎微。
他找不到她的破绽,她也找不到他的软肋。
这样的僵局是一点点解开的。
是洪相下朝回府时大雨倾盆 ,门前持伞等待的崔源;是洪相病重时崔源衣不解带地照顾;是江南时,年幼的洪婧文将二人的手牵在一起;是他故意放在书房的重要机密,她却半分未动。
或许崔源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瞒着崔环很多很多事。
崔家培养她作为这棋子,给她下了每月发作一次的慢性毒药。
完成不了任务,就得不到解药。
得不到解药,只能肝肠寸断。
每当她扶着床榻,疼得汗水湿透了里衣,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洪相是一个清正的好官,他不应该被埋没。
而自己罪孽深重,手上有那么多的人命。
这本就该是她承受的。
而那个孩子,她值得更好的爱,她本就是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女孩。
崔源不知道的是,每每她毒药发作时,洪相就站在她的屋外,一夜未睡。
有的时候,他甚至控制不住抬起手,想要推门而入。
可是他心里清楚,不可为。
洪有为,不可为。
那颗被伤透的心,千疮百孔,只因为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