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暴雨后的第三天,老鸦寨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日。
长空一碧如洗。
山峦之间,风景绮丽。
寨子平旷之处。
就在巴卓家往北不到两百米。
这个平旷的广场,是寨子里的晒谷场。
在秋收之后,这片晒谷场上总会铺满金黄色麦粒。
而在平时,这里是寨民们饭后小憩,攀谈闲聊的聚会之所。
寨子里如果有什么大事,族老也会将大家召集在这个广场上,广而告之。
此时。
广场也是围拢着寨民。
这老鸦寨的寨民,总共也就这么一百来户,几百个人。
那女老少都集中在广场上,道道目光全都盯着族老。
虽然人挤人。
但所有人都并没有交头接耳,发出任何哄闹,而是个个目光虔诚,满脸的敬畏。
身材伛偻,举着权杖的族老,此刻老态龙钟地站着。
在他身前。
一张八仙桌,只到成年人腰部的高度。
但举着权杖的族老,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在了桌子下,完全看不到头脸。
桌子上。
是一只巨大的,以整根圆木掏空制成的木桶。
这木桶外面很光滑,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简直已经有了“包浆”的质感。
所有人,盯着这木头,眼中都有着急切与渴望。
有人甚至下意识地耸动着喉咙,吞咽着口水。
间隔一两个月,才能分发一次的圣水。
对寨民们的诱惑力,绝对比烟土、酒精还要大。
林傲不动声色地侧过脸。
身旁。
不管是中年汉子巴卓,还是少女彩姑,乃至那个比彩姑大了两岁的姐姐水姑,也无一例外都是这种向往和急切的表情。
就在水姑回到家里时。
寨子就突然通知了大家到晒谷场集合。
彩姑和巴卓连饭都顾不上吃,扔下了碗筷,就拉着林傲要过来。
刚回来的水姑,也没机会跟林傲认识。
在老鸦寨里的人们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圣水”更重要。
实际上类似的表情,林傲是见过的。
化凡三年。
他虽然常常被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其实有时候,为了应付亲朋聚会之类的,免不了会出入酒吧、ktv之类的场所。
而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里。
沉迷于“致幻”类消遣品,甚至沉迷于“d品”的大有人在。
那些早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者,在这种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时,就会对所依赖的这些“消遣物品”产生极端的渴望。
甚至。
为了获取这些东西,他们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林傲曾经亲眼见过,有无法抗拒
“致幻”的诱惑力,甘愿当众脱光衣服的花季少女。
也有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祈求施舍的男人。
这种情况。
嗯——
用俗世人的说法,都被统称叫做“瘾”。
不用说。
此刻老鸦寨的这群寨民,所表现出的模样,正是“瘾”的表现。
让林傲皱眉的是。
在寨里,连年幼的、尚在牙牙学语,对一切都还充满懵懂的三四岁的孩童,居然也已经表现出了同样的渴望。
林傲垂下眼皮。
目光越过了八仙桌,超过了木桶,定定地望向了族老。
后者似有所感,也回以眼神示意。
只是这眼神非常复杂。
好像看向的不是林傲本人,而像是看着一堆等待切割的肉类。
“吉时已到,现在开始分发圣水!”
“金魁!”
“阿发——”
低沉的声音,从族老那堵着二两浓痰的喉咙里传出来,带有特殊的痰音,听上去分外的刺耳。
每叫到一个名字,族老便会将权杖敲击在木桶上,嘴里念上一段谁也听不懂的语调怪异的词句,像是在向谁祈祷似的。
而被念到名字的,脸上立即就欢天喜地地越过人群,走到桌子前。
族老旁边。
之前在巴卓家里见过的那两个青壮里的一个,正拿着水舀,将圣水舀出,盛
入寨民们自备的碗里。
接圣水者,大多毕恭毕敬。
心诚则灵。
如果能垂下头,并双手将碗举过头顶的,这圣水的效果会更佳。
最夸张的,甚至还有人先跪倒在地上,目光望向北面,那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