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向来都很知道, 什么时候该有意隐晦以此勾引，什么时候又该打直球。
比如眼下这种情况，很显然就该是后者——
如果不把问题挑明, 以顾执奕的性格, 他真的会一直自己憋闷下去。
盛晏当然不希望那样。
于是他问得干脆而又直白。
似是没想到盛晏会忽然问这个，顾执奕一瞬微怔，浓密睫毛亦随之颤了一颤。
不过他反应确实很快——
“是我助理给哥哥说什么了，还是…”顾执奕低声开口，“还是哥哥自己发现什么了？”
“都有。”盛晏先是毫无犹豫坦然应了一声，又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小顾,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
为什么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 却从来不说？
顾执奕就又再次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才闷声答：“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说, 也想给哥哥一个小惊喜。”
——没必要说自己为了和盛晏的这次旅行，究竟提前压缩了多少工作，因为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而做详细攻略, 则是确实想等去旅行时, 再给盛晏一个小惊喜，力求能让两人的第一次旅行给盛晏留下足够美好的记忆。
顾执奕讲得并不足够直白, 但盛晏完全听懂了。
他点了下头, 又轻声道：“那后来为什么也不说？在我提出不去旅游要看音乐节的时候，你如果告诉我你已经准备了这么多，那我肯定就不改行程了。”
说到底在盛晏看来, 他变卦变得毫无负担, 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顾执奕为了这次旅行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还只当是随口一句口头约定而已。
谁知听盛晏这样说, 顾执奕垂眸看过来，眸光一瞬难以言明，他抿了抿唇，半晌才哑声道：“就是因为知道这样，才没有说。”
顿了一下，顾执终于把话讲得直白了两分：“我不想要哥哥的妥协。”
直到这一刻，盛晏才真正领会了顾执奕心底真正别扭的源头——
就像盛晏说的那样，顾执奕其实很清楚，如果他提前讲了自己的准备，甚至再配上些许服软与撒娇，那盛晏绝对是不会轻易变卦的。
就像他们之前还没在一起时一样，顾执奕只要做出诚恳请求的狗狗模样，盛晏就都鲜少会拒绝。
没办法，盛晏确实就吃这一口。
可现在顾执奕却不想再这么做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盛晏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和他一起旅游，只是为他妥协了，甚至是他“求”来的。
也正因此，顾执奕才会说出觉得“盛晏好像不太需要他”这样的话。
彻底明白了小顾同学的想法，盛晏就难免又心底发软了，还泛起些微涩意，像喝下了一杯口感不佳的咖啡豆磨出的美式。
“不是妥协，”盛晏否认得很果断，又忍不住轻喃，“怎么会这么想？”
边这么说的时候，盛晏边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顾执奕的鼻尖——
那是个很自然而又亲昵的动作。
顾执奕呼吸都在瞬间有了些微停滞。
可他并没有开口再讲什么——
就好像根本不信盛晏这句“不是妥协”。
盛晏自己也知道，这样简短四个字确实很难让顾执奕信服，于是想了想，他又罕见敛了一贯揶揄调笑的语气，而是认真道：“小顾，我毕竟比你大了八岁，这么多年我也确实已经很习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许是因为父母工作都很忙，盛晏从很小起就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玩，等长大成人大学毕业后更是直接在外独居了，这多年以来他一直忙于工作，偶有空闲除了回家看爸妈，也就是约严寒亦或自己一个人喝两杯酒，玩一玩射箭射击，或者闲在家里看部电影玩阵游戏。
总之，他确实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也能一个人过得很好。
听盛晏这么说，顾执奕顿时就慌了神，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都仿佛在发紧，半晌甚至都吐露不出一个字。
可不等顾执奕说出什么，就见盛晏又勾唇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并不同于盛晏一贯的笑，并不是多么挑逗亦或勾人的，反而充满了安抚意味。
引得顾执奕不自觉微微一怔。
就听盛晏又话锋一转道：“可这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你，恰恰相反，小顾，你的出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从未有过的乐趣，旅游也好看音乐节也罢，我自己一个人确实也都能做，但如果是和你一起，我会觉得更开心，更有意思。”
这并不是盛晏讲出来哄顾执奕的好听话。
正相反，这是盛晏难得的自我剖析时刻——
这种类似的话，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耻于去讲出口的。
他只是习惯了做一个足够成熟的大人，恋爱里也力求体面而已。
可现在，盛晏才意识到，一味的“体面”或许也并不总是好的。
偶尔幼稚一些，任性一些，也许才更让他和顾执奕的心更靠近彼此。
这样想着，盛晏又忽然轻笑了一下，语气自然补上一句：“上一周你有两天没回来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