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长脑子没?失心疯了?”眉头紧锁的江宁冷声反问道。
“长、长官,咱几个就是不服气……早看这帮子耀武扬威的家伙不爽了。”
“不满就憋到现在动手?你们仨这不自己惹祸上身吗?”
军律有明文规定,宪兵违律乃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官兵拒不配合者,系藐视军律,同样要罪加一等。
两名宪兵的初衷是劝阻、制止违律行径,完全合理,而对方阻挠执法,有言语辱骂和暴力抵抗两大罪过。
本来当时被制止了就算完事,顶多再给两名宪兵“敬”一包烟,结果现在这样可就不好收场了。
稍后又有几名宪兵增援而来,将这三名
“少说也是徒三年、一百棍,这下屁股开喽。咱们这得是多招人记恨,才宁肯这样也要动手啊。”一名宪兵上士感叹了几句,然后也坐上挎斗摩托车离开了。
冲动一时爽,可冷静以后就要悔不当初了,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否则律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江宁望向了一旁的小松茉莉子,二人的目光相碰,后者赶紧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走吧,顺带去处理一下伤口。”
这年头又没有抗生素,可用的抗菌药磺胺也还未普及开来,小小的一处外伤就可能引起感染,最后被败血症夺去性命。
茉莉子自然听不懂汉语,只在圣玛利亚教会小学毕业的她甚至连汉字都认识的不多,其实如果是在日本的官办学校,那么汉字与古诗是必修科目。
无奈的江宁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了几个字,又比划了几下,这才让她领会意思。
既然本来就要去扎克利综合医院,那再多捎一个人也无妨。
在小松茉莉子看来,这位青年军官的米白色领章实在与众不同。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见过墨绿色的、丁香紫色的、乌黑色的,但米白色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同于给人以清高、纯洁之感的纯白色,略带一丝奶黄的米白色让人觉得更为柔和、温暖,一如她现在的心境一样。
挎斗摩托车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向着她来时的原路返回了。
由两名法国医生创办的扎克利综合医院原先只是一所私人诊所,但在三十多年的发展后已经成为了东京公共租界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因为野战医院更侧重于外伤救护,所以十几名陆战一团的重症伤病员被转送到了这里接受更全面的治疗。
三人因为外伤感染导致菌血症、四人重症肺炎、一人急性胰腺炎、一人急性肝炎、二人重症寄生虫病、二人大面积烧伤,无一例外都是高度危险的致命大疾。
如果根据以往的治疗有效率来估计,最后能活下来四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
护士们端着装有药品的托盘来来回回的穿行,她们穿着蓝灰色的衣服,外边再搭一身白色围裙,头发绑于脑袋后边,再包扎以白色头巾。
神色凝重的江宁走过了一个个病床,最后止步于重症烧伤特殊病房外——全身大面积烧伤患者极易感染,不可入内,即使是医护人员也要经过仔细消毒杀菌才行。
透过玻璃窗,他能看到那两名包扎满绷带的伤患正在病床上昏睡着。
作为军医他更加了解情况之凶险,虽然有过无数次经历,但真正面对无力回天的情况时,仍然免不了伤感,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握得紧紧的。
“中尉先生,很抱歉地通知你,其中一名肺炎患者的病情又加重了,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一名胸前挂着听诊器的中年法国医生沉声说道。
随行的医院翻译人员复述了这句话,闻言,江宁问道:“伱们可有尽力?可有尝试‘抒乏定疾’?”
“既然同意收治,那就一定竭尽全力。现在三种磺胺药都全部无效了,我们无能为力。愿上帝保佑他。”
磺胺药在应用一段时间以后,细菌会产生耐药性,而且是特殊的交叉耐药性——某一型磺胺药失效后,其余全部类别的磺胺药都会降效和失效。
“生死无常啊。”江宁低声叹道。
少顷。
在对照着名册填写了探查的情况以后,郁郁的他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在楼下,被护士清创与包扎完成的小松茉莉子见他下来了,便赶忙站起身,鞠躬的同时用语调甚怪的汉语说了句“谢谢”。
因为心情沉重,江宁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大楼外准备驾车返回驻地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刚那姑娘,既然手掌与膝盖都受了伤,行走不便,还是顺路捎她回去吧。
语言不通,一路无言,何况情绪低落的江宁也不太想说话。
年轻女孩的清澈眸子稍稍抚慰了一下他郁郁的心境,多少让他好受了些。
等回了陆战一团的团部,他向正在收拾个人随身物品的周长风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