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过了多久呢,女人已经记不清了。
从她还没能记多少事开始,她就知道家族中代代流传了一个古早的使命——那就是每当山上的东西失控了,家里面就要有人为此奉献自己,以血液唤醒法阵中沉眠的先祖的力量,来继续激活封印的法阵。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便也成了牺牲者中的一员。从此巫一脉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由知晓内情的村长和其他一些老人共同抚养长大。
父母留下的遗产中,最为宝贵的就是那一间藏书室的钥匙,里面装满了从古至今留下来的有关符法的记录和一些修炼心得。
其实村子里也不是没有派人来学习过,万一有人有天赋能够将这里面所有的法术都学会,说不定就能出现一个天才,想出不依靠法阵而以另一种无害的方式解决山上石球麻烦的办法呢。
可惜就如同诅咒一般,除了巫的后代,没有人能够学会这里面的东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有天赋的,但也只是相较于平庸的大部分而言,对于事情根源的解决上,他们并不能提供任何的助力。
村子里流传着一首当地的歌谣,其实就是将最为浅显的符法编织在了里面,如果有孩子能够对其有反应,那么他就能被允许进入巫的书房,和巫一起学习这些秘法。
可是女人坐在书房中,始终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冰冷的书籍。于是她也明白了,这一代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她都没有了。
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封印又一次地失控了。
这次不知道是因为单纯的时间到了,还是因为有人上了山,受害者的鲜血加速了法阵的崩溃。
女人站在灵堂旁边,看着屋内哭泣的众人,以及面前这个佝偻着身子,不断向自己鞠躬道歉的老人。
她明白,老人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上山推动了悲剧的开始,而这会导致自己的死亡。
她摇摇头,很平静地说道:“没关系的,本来也该到时间了。”
只是可惜,她还想今年夏天去看池塘里的荷花,可惜等不到花开了。
也许是已经在脑海中想过了很多次这一天到来的场景,女人躺进棺材里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害怕,她甚至还在好奇,那个不断夺走人性命的石球到底长什么样子,它真的很大吗?据说上面覆盖了很厚的苔藓,可是吃了这么多人的血肉,苔藓也该染成红色了吧。
村里人把棺材放到山洞中,做了一番布置之后便很快离开了。
女人静静地躺在里面,因为氧气稀薄,她其实已经快没有意识了。
在一片朦胧之中,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包围着她,在棺材上划出一阵阵刺耳的动静。
“棺材掀开,我应该也就死了。”女人这么想着,驱动了一个法阵。
这是她多年以来学习的成果,如果再多点时间,应该就能完成地更好了。可惜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但这也算自己努力了吧。
温柔的光芒在黑暗中浮现,女人最后一幕看见的,就是法阵成功被驱动的景象,可惜她看不到更多了。
然而出乎女人意料的是,有一天,她竟然再次“醒”来了。
再次睁开双眼时,女人发现自己正呆愣愣得靠在一处石壁上,而前面正是那个夺走无数人性命的石球,它的周围站了几个穿着怪异的人,正在围着石球敲敲打打。
“不要碰,那个东西很危险——”女人想向他们发出警告,但是那只是她脑中的声音,她发现自己非常虚弱,用尽全身力气最终也只是稍微动了下嘴唇。
“啊,她醒了呢。”怪人中的其中一人发现了她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女人走了过来。
怪人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像是在查看她的状态。女人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她暂时没有语言表达的能力,只能打量着眼前的怪人。
说是怪人,但其实这只是指对方的穿着以及相貌相对于这个封闭落后的村子来说不太常见罢了。
眼前的人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相当年轻,有一头太阳般耀眼的金发,以及天空般湛蓝的瞳孔,像曾经在电视中看到过的西方电影中那种精致的洋娃娃。
她的身后有长的和她一样充满异域风情的人,也有和自己一样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但是那些人要比眼前这个女孩稍微大一点,为女人稍微带来了一点真实的逻辑感,不然她几乎以为自己是来到什么梦中的世界了。
“咦,你猜的很对嘛,这里就是梦中的世界哦。”女孩笑盈盈地说着,女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通过“读”了自己心声这一奇怪的方式。
“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女孩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然后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了后面的石球:“不管了,就从它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