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出事的出事,出门的出门,旅馆内就剩下一个菁儿。走也不是,不走呢,又只能在屋里晃悠晃悠,时不时张望旅馆下面有没有驿站的来人,成日里就等着赵诠的一封信件。
菁儿虽然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她铁定没认错赵诠这人。且不说他权倾朝野,就算足不出户,屋外求着迎亲的姑娘也是能从家门口排到街尾的。
迎娶明氏三年,二人朝夕相处,不说有没有互生情愫,她只知赵诠对她不差。而这个不差,却与他对唐姝的态度相比,标准降了半截。
若不是菁儿觉得唐姝对赵大人的消息不感兴趣,那她定要成天在唐姝面前说赵诠的好话。
说他看夫人的眼神不对,说他不似一般人那样看重夫人,说他心底藏着掖着,定有些情谊没对夫人坦露……
阿彦先前跟菁儿说赵诠顶多授权给自己个搜捕令,定不可能亲自赶来龚府寻找唐姝的下落,可菁儿偏是不信。
她只信大人信至,人一定也会至。
正在屋里徘徊之际,房门突然开了。菁儿欣喜,连忙转过身去,哪知开门的却是个没张嘴的阿彦,“害我白高兴一通……你搜查得怎么样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阿彦,认真问道。
阿彦则是脸色有些不好看,慢悠关上了门,说着:“我知道夫人在哪儿了,但实在不好拿人。”
他草草跟菁儿解释了一番,以好压制她心底的忧心。
“那这样,不就要等大人亲自出面了吗?”
菁儿紧张地握着双手,唐姝不见的这些时间里,她可是从来没放下忧心。
阿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看向她道:“能做的已经做了,只等看大人如何决断了。”
先前他怕赵诠会因唐姝误事,而今,唐姝因自己的一句话以身试险,深入龙潭虎穴而生死未卜,多少,阿彦都有些内疚。
这次,他倒是希望赵诠能尽快从北樾赶过来了。
……
赵诠收到那封求助信时,他正在龚府与北樾的交界处查看水利的施工情况。岸口那些混乱还未解决,而赵诠只有一个人,不能两头兼顾。
不知为何,他选择了待在日夜需要监工的淄水河,而将管制较为宽松的岸口一带交给了自己信任的部下陈衍。
按着之前设计好的图纸,赵诠需要在前面已经完工的工程上大改。因着岸口打乱,留在淄水河的人员已较之前减了大半,赵诠不仅在一旁指挥,甚至亲自上阵,蹚入浑水。
朝堂中不止一人在背后议论赵诠有谋反之嫌,甚至在这个想法真正谋生前,他就因官位太大而多次被扣上了“佞臣”的帽子。
然而赵诠只是付之一笑。没人知道浑身已满是污泥的他就算再被泼上一桶粪,也只会啐口口水,再含笑将它擦除。
笑之其中意,越想得之,越不解。
传信的部下将信件交予他手上时,只不过一瞬,他就见赵诠向来平和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
污泥满脸,在之前只像憨厚朴实的劳务兵,在这之后,只觉得他是从阴曹地府走出的亡命之徒,与他多待一会,便会被他无情索命。
部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悻悻抬头,却只见赵诠疾言厉色道:“传王引仲,蒋佩荣至我营帐。快。”
部下还没来得及应是,只见赵诠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而手中的那封信已被他揉作一团,狠狠弃在了周边泥泞里。
不知他传唤二人所谓何事,只是几位将士路过他的营帐,正好听里面传来赵诠不由得辩驳的声音:
“待事情办妥后我便会回来整顿局势,二位大人若是质疑在下的能力,图纸策案你们皆可拿去,到时候领功领赏的是你们,在下也绝不会妄夺。”
不过半个时辰,赵诠便从营帐里出了来,随行东西不多,拍了拍马背,便骑着云安向北疾驰而去了。
听不见有人在暗中批驳道:“行事过于草率!”
兴许此次扎根在淄水河,为的便是在唐姝遇到不能应付之事时,能以最快的时间到达她身边吧。
……
地牢里,唐姝已被眼前的行刑官折磨得大汗淋漓了。
此时还是巧月,天气闷热,伤口一遇到汗水便会异常刺痛。疼痛加持之下,唐姝已是忍不住,片刻就要晕厥过去。
可是行刑官却看不得她晕。一旦如此,他便又在唐姝的肉体上施加更深一层的疼痛,另她窒息不已。
奋力睁开被汗水浸渍的双眼,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昏暗,像极了青关里那专门训斥新人的暗屋。
黑,她已是不怕了;痛,她亦是不怕。
只是每每深处一个相似之景,她总会被提醒自己以往的惨痛经历。即便已被许多人知道,但她仍是无法言说。
她不知如何面对以前的自己,懦弱备受欺凌,亦如现在的自己,冷血暴戾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