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看着赵诠那副十分确信的眼神,唐姝虽心底嗤了一声,但明面上也不甘示弱地反问道:“大人口中之事,莫非与皇上调遣您去北部治理旱灾的事宜有关?”
都说朝女不涉政。即便是明若娴,这位皇后的亲妹妹,对自己处理公务一事都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有所耳闻,也只是问询有关自己一事,绝不涉足。
而今眼前这女子,先不说与李稚的瓜葛有多深,即便单单身为自己的小妾,多这一问,必也是无用,甚至危险之举。
赵诠的眼神转而有些玩味,勾唇笑道:“是谁告知你这消息的?”
“大人若想追究这消息来源何处,那想必这赵府上下,新旧两街的人,都脱不开关系了,”唐姝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未移开,反而多了些不惧。
“小女子虽是在野之人,对朝中事知之甚少。但当踏进这赵府之际,有关大人之事,便不能充耳不闻了。”
听完唐姝这番话,赵诠着实是觉着有些小题大做了。转而垂眸,闷哑地笑了两声。
唐姝则是将自己的字帖收到一边,将案桌收拾出一个空阔的地儿。绕到赵诠身旁,语气不娇不作,道:“大人请坐。”
“这下,大人可否与妾身细谈调遣一事了?”
赵诠坐定,抬眸望向她,屋外的光线恰好贴着她的纹路笔直地落在案桌上,敞亮一片。而唐姝则是挽手站立着,一副乖巧模样。
看着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变,唐姝则是轻声“嗯?”了一声,不知自己的模样已经被他记在心里去了。
赵诠终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随后从袖口拿出了两张图,一张是北部的人口地形图,另一张则是已有的水利工程图。
赵诠用手在地图上比划出一块地方,向唐姝阐述着在此地兴修水利的不便。
“西口只有一条大河,如此,便只能顾及一地。无论作何打算,都势必要有所取舍……”
赵诠的目光放在图纸上,丝毫没有注意唐姝的一侧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看见赵诠脸上的矛盾不安。他的眼睛欺骗不了她。
“大人说得没错,治理旱情无异于征战沙场,总要有所牺牲。而我们能决定的,只有哪些能取,哪些要舍。”
随后唐姝指向图纸中的北樾一处,道:“北樾是整个北部的中心地,人口也是最多,”随后她又指向西口一处,“而这,则有着能供养数万人的口粮。”
“此前在北樾已有一条联通西口大河的水利工程,一直供给至大都,所以往年的巧月之期,受灾最严重的往往是处于边陲地带的北龚府,东岸口等地。如若要在短期利用最精简的人力物力疏通出一条要道,必定是从大都往龚府的一条。”
她以手作笔,在两张图纸上划下纹路,给出了这几日下来,自己日夜苦读的结果。
看向赵诠,只见他的眉目紧锁,仿佛在对唐姝的方案进行推敲。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惊悦地转头道:“此法可行!”
意料之中,唐姝又是对东岸口等地的排划作出自己的见解。
“往年,我们借自己的人力物力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仍挽救不全。内中原因,一是计划不严密,二者,则是人。”
“人?怎么说?”
赵诠看着唐姝俯身下来替自己解惑,挽就的发髻齐整而留有余香,准确无误地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好似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听着唐姝继续道:“北樾大都地大物博,城内虽已有万余人居住,但城郊仍有大片未开发之地。往年乔迁人口一事不决,其一的原因便是无处安置。”
“而若使城内安居人口一边建造住处,岸口之人趁时往西迁居,那么救助的时间便会大大缩短。而粮食一事,便借西口之力,农户之手,运往龚府与北樾。”
唐姝一边说着,赵诠则是一手拿笔在图纸上作着记号。
随后,她也说了令自己担忧之事:“只是要借百姓之力,若无酬劳,恐怕事难……”
哪想赵诠便是停笔笑了,看向唐姝,眼神里尽是解脱烦恼的欣悦,深沉中,恍若带着一缕穿透黑暗的光线。
“你有所不知,西口虽存粮多,但论起商贾交易,却远输东岸口。龚府虽处北端,但挺过旱灾之后,那又是个盛产名贵药材的地方。若要酬劳,我便向皇上提议四口交流,东西互补。”
唐姝点点头,“那便最好。此一计,虽最大保全了百姓的性命,灾后,却也要好好重建灾地才是。”
话中,竟有几分惆怅之感。
赵诠安慰她不必思虑如此长远,能想出此计无非是她的功劳。
他唤她坐下,仔细看着她,不禁脱口已缠绕自己许久的疑问。
“唐姝,你是何人?”
没有隐匿,直直看进她那双澄澈天然的眸子,找不到一丝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