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瞧着不过就是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小巧精致的女子,十七岁的年龄,七十岁的行事风格,狠辣到了一定程度。
宫中忽然出了这一遭事情,谁又能提前预料到,这位旧时的永安王世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她手中的一柄利刃。
毕竟是共同居住在同一个宅子里的,她到底在背后做着什么事情,自己不得而知。
楚翼凌心中忌惮,便又多说了一句。
“你算计大局也不是不可以,这是你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有一点我和你说清楚,若是把我和我背后的楚家算计进去,别怪我现在就跟你翻脸。”
“我会对你很好,和你以姐妹相处,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别把主意打到我的家人身上。”
楚家自父辈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大的波折,好不容易保住了最后的荣耀,交出兵权后,家中的人也得以平平安安地过着日子。
这样踏实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楚家的人也没有野心,更不想平白无故地被牵扯了进去。
楚翼凌可以忍受一切,也可以按下自己喜爱伸张正义的性子,唯独家人一事上不可让步。
父亲风雨飘摇了半辈子,祖母如今年事已高……楚家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等楚翼凌说完,暮挽又给足了她时间发散情绪,等到眼前的人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所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亦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做人不能丢了良心,平白无故地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暮挽连一个门房都不忍心,更何况是没什么牵扯的楚家一家。
但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暮挽便免不了多说几句。
“我知道姐姐一心为家里考虑,否则,以你的能力,断然不会如此安稳地居住在小小一片后宅之中,如此藏拙,本就是为了家人。”
“你父亲是三爷的师傅,你如今是他的侧室,你总是怕我将你们牵连进去,可你想过吗,若是三爷的事情牵扯到你们……”
楚翼凌当即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冷硬。
“你在当着我的面胡扯,怎么,他顾风晚要做的事情,难道是手执长剑,入宫篡位?”
暮挽抿唇,沉默下来。
倒还不至于这么直接,但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差不多。
见她沉默,楚翼凌心中一个咯噔,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踩着地上的石头,差点滑倒。
兰苕想要伸手去扶手,伸出半截又停住,犹豫地看着那边一面走过来的男人。
侯爷来了。
楚翼凌垂在身侧的手几乎发抖。
为将者,心中看得最重的便是家国,他顾风晚最是忠君爱国的人了,边疆近十年,都没能抹去他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
当年楚翼凌还在战场上的时候,是亲耳听着他说出“但愿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
这样一个将家国百姓看得如此重的一品大将,怎么可能会做出弑君背主的人……
可暮挽说完了这些话,楚翼凌惊骇地发现,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怒她扯谎,而越说越动摇……
“楚翼凌。”
身后有人在叫她,熟悉的声音,她充耳未闻。
顾风晚走得又近了一些,刚刚这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楚翼凌身侧,他缓缓开口,声音语调一如既往地沉稳缓慢,说出来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层意思。
“你别和暮挽计较什么,她不会算计到你头上的,但我要做的事情,却还是有可能连累你们楚家的。”
虽说顾风晚猜测,一封和离书之后,官家为了稳定人心,不会处理勋贵世家。
但李盛这人……有时候脑子并不算太聪明。
一旦外面流言四起,很容易激得他狗急跳墙,怒火中烧,大肆处理了和侯府有关系的这几家。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没什么能够打包票的,更何况是这种揣度人心的事。
若是揣度聪明人的心思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多思多虑,知道有些事情打死都不能做。
但官家要是冲动起来,一切都说不定。
楚翼凌察觉似乎自己的血液都渐渐冷了下去,她泪了双目,过去那些共同征战弥足珍贵的回忆,此刻似乎沦为了笑话。
害怕引起旁人注意,她压低了声音质问。
“你曾说过,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和本分,你身负爵位和官位,如今几乎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攀登的高峰,又为何……”
“人心是会冷的。”
顾风晚忽然打断了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将楚翼凌一肚子的话全都打了回去。
过去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好似生了锈的温柔刀,每一刀都割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