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丫鬟不可去外头逛,只有绿翘这个鬼灵精敢出去,因此旁的几个并不知道,她们听了绿翘说的排场,不禁都憧憬起来。
绿蕉羡慕道:“也就是嫡小姐,才能有这个排场,咱们小姐将来嫁人,只怕要简陋得多了,只是三小姐嫁的这家,我听说家世并不怎么好呢,想来男方那头的婚宴,办得还不如这里,也不知三小姐将来后不后悔。”
绿屏立刻接上去,“旁人后不后悔不知道,三小姐想来是不会后悔的,这人毕竟是她自个儿选的,她又是那淡泊名利的性子……不是有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说得不假,咱们夫人是下嫁来陆家的,三小姐也随了夫人,也下嫁。”
“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这话说的,咱们小姐还是——”绿翘刚要接话,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连忙转口,问道:“诶,绿屏姐姐,你过两年也要出去了罢,可有看好的人了?”
绿屏拿饼子丢她,“你心眼儿真坏,说着说着就给我下套!我是傻子才答你呢!”
绿蕉边嗑瓜子边笑道:“绿翘,你懂得什么,绿屏是想跟小姐去姑爷家再挑人呢,才不配府里的臭小厮!”
绿屏便站起来要拧绿蕉的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绿蕉咯咯咯笑起来,只管把瓜子往她身上扔,绿翘也来拧绿蕉的嘴,众人闹作一团。
但闹过之后,各回各位,又正经起来,问:“你说咱们小姐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些小姐里,就数咱们小姐生得好,我看做个皇妃也不为过。”
“扯呢,谁好端端去做皇妃,我说正经的。”
“前儿不是有个盛家公子么,不知什么家世,只知道连咱们太太也礼让三分呢!”
“那正好,到时叫小姐把咱们几个一同带去,到那家去享福。”
“是呀!你瞧夫人和邱姨娘的陪嫁丫鬟——薛妈妈、庄嬷嬷、盛妈妈和费妈妈,哪个不是有尊敬有体面,咱们也要这样,将来使唤那些小丫鬟,叫她们给咱们跑腿办事!”
“哈哈哈——”
屋内众人畅想憧憬得欢,屋外,兰香听得直摇头,悄声向茵茵道:“一个个还真不怕臊呢,我进去吓她们一吓。”
茵茵拉住她,“今儿高兴,便随她们去罢!”如此,兰香才罢了。
之后,兰香陪着茵茵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回想方才那话,觉不无道理,便也劝道:“小姐,您这个年纪,也是该为自己的婚事想一想了,自从小姐您过了十四岁生辰,奴婢便替您想了许多,说句实在话,婚事上您实在艰难。”
茵茵知道,她的心在等一个无望的人,这个人也许今年年底便回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可即便等来了也无用,他是她的哥哥,他们永远只能远远望着对方,不可寸近。
走到正屋内,茵茵向官帽椅上坐了,不说话,只望着某处出神,兰香见如此,便试探着问道:“小姐以为那盛家公子如何?”
茵茵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人,心下只是好笑,“他?他如何与我何干?”
兰香道:“小姐,奴婢听说他来过府上三四回,可见他对您的诚心,奴婢想,虽然两家地位悬殊,可万一……万一就成了呢?”
“没有万一,兰香,这样的事,我们想也不要想!”茵茵定定望着兰香,正色道。
兰香深吸一口气,“可是……小姐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屈居人后么?三小姐是咱们府上的嫡小姐,外祖家又是那样的望族,她自个儿还是个才名在外的端庄淑女,大家都以为她有大造化,最后,却只嫁了个医官,您可知道如今府上那些人都是如何说她的。这世上的人,个个都拜高踩低,便三小姐这样的,也免不了遭她们议论,小姐您呢?便您不怕流言蜚语,总要为自个儿着想啊!婚姻是女子这辈子最大的事了,太太如今有孕,接下来金陵的大小宴会大约不会再出席,您也就不能随着外出,您又没有母亲为您筹谋,将来可怎么样呢?”
茵茵不答话,只若无其事道:“我那方绣蝶恋花的帕子,只绣了一半就丢开了,你去拿来给我。”
兰香深深望了茵茵一眼,最后叹气着往楼上去寻针线筐去了。
却说这婚礼上发生了不少事,婚礼后才报给薛妈妈知道。
譬如那端菜布菜的仆妇,把个美人肝上错了桌,以至两桌有两盘美人肝,另外两桌则又少了,那分碗筷的婆子瞧见了,也不说,由她们错去。又有把客人领错了桌的,还有因客人丢了帖子便不许他进门的,一桩桩一件件,可谓一团乱麻。
薛妈妈便将几个错得尤其离谱的叫过去骂了一通,然而于事无补,她并不知道如今府中种种乱象,乃自她命底下人自查互查,互相举报起。
连秋爽斋里,丫鬟们也在抱怨:
“原先她们干事是不讲章法,没个次序,拜高踩低,只奉承有钱有势的,事儿办不成;如今她们不这样办事了,做事一板一眼,各顾各的,没个通融,又事事推卸责任,事儿也办不成,真不知要怎么着!”
“可不嘛,我前儿去要两盆蟹爪菊,愣是没给我送来,昨儿我去要,又说没有,我就笑了,二十几盆蟹爪菊就放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