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善渊的声音轻缓柔和,若是忽视话里的信息听上去就宛如聊家常一般,叫人生不出防备警惕。
可是洛宜听到这话,身体僵硬如木头,一动不动。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这才想起来去年的中秋宫宴上她的确和穆尧有过纠葛。
在话本子里,穆尧也是她那嫡姐洛珈玉的爱慕者之一。
洛珈玉幼时曾救过穆尧一命,穆尧特意留下一枚玉佩给洛珈玉以此为救命恩人的凭证。
洛珈玉十四岁时翻到那枚品相不佳的玉佩,但却全然忘了幼时的事,就把那玉佩随手扔了。
洛宜与简氏那时过得清苦,洛宜意外见到这枚玉佩便想拿出去换钱,结果却被穆尧认了出来。
洛宜跟洛珈玉本就生得像,虽然年龄差了两岁,可那时的穆尧也不过十三四岁,哪里会想那么多。
就这样错认了恩人。
穆尧性子恣意随性,既然认定洛宜是救命恩人,就处处袒护偏疼。
洛宜自小在洛府备受欺辱冷落,哪里遇见过穆尧这样张扬桀骜的人,又哪里享受过这般天之骄子的偏爱。
那时她鬼迷心窍,贪恋着穆尧的疼爱便没有解释这件事。
时间久了,她竟对穆尧真动了心。
只是可惜,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穆尧后来遇见女扮男装的洛珈玉,两人成了欢喜冤家。
后来穆尧发现洛珈玉的女子身份后,也发现了她是洛宜的嫡姐、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穆尧是个最厌恶欺骗、睚眦必报的人。
洛宜将他耍得团团转转,报复心极强的穆尧就开始百般折辱洛宜。
她在书院里受的霸凌一半是因为洛珈玉,另一半就是因为穆尧。
好在事情败露没多久,穆尧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等他回来后她就又马不停蹄地嫁给了顾衍霄。
穆尧新仇旧恨加起来,这些年对待洛宜愈发刻薄阴狠。
至于癔症,乃是穆尧自战场回来后得的后遗症,每每发作,唯有见血才能平静。
此事知道的只有她和洛珈玉。
去年中秋宫宴,穆尧饮酒太多便发了癔症,趁着她出恭之时将她堵在了摘星台,说尽了讥讽羞辱之言。
情绪最激动时,穆尧一只手死死抓着她,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盘龙绣凤的玉石柱之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洛宜怕他更加失控迎来旁人,情急之下就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然后趁着他失神时就跑了。
就那么短短一会儿,洛宜都没想到还能被阎善渊撞见。
这会儿还被阎善渊当面质问,洛宜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好。
“回皇上的话,那年穆小将军饮酒颇多,在宫宴之上发了癔症。妾身怕他惹出什么乱子或是伤害妾身,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洛宜道。
那个吻蜻蜓点水,只是落在了穆尧的脸颊侧。
甚至现在回忆起来,洛宜都不确定自己的嘴唇是否碰到了他的面颊。
一切都太乱了。
“怎么穆小将军发了癔症,你亲一口他就安静了?”
“朕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办法能医人。”
阎善渊的指腹细细摩擦着洛宜的掌心,直到那赛雪的肌肤被香膏裹着揉捏出红痕才放过。
随后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圈住洛宜纤细的手腕——那娇小的骨架让他轻松地还多出来半截拇指来。
他只要稍用力,就能把这冰肌玉骨给摧毁折断。
阎善渊的指腹抵在那跳动的青紫色血管之上,清水抚动着两人交握的手。
这事她也没想到。
从前穆尧病发时来寻过她,她也是那时发现只要自己做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举动,就能暂时遏制住穆尧的失控。
尽管阎善渊的语气和神情都看不出恼怒的迹象,可是洛宜却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身上气压的低沉与冰冷。
洛宜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对阎善渊说实话:“穆尧从前将我错认为救命恩人,对我处处示好。”
“我在洛府之中处境艰难,从没得过旁人这般的照顾与偏爱,所以生了卑劣心思认下此事。”
“事发之后,穆小将军对我的欺骗恨之入骨。”
“在嫁入定国公府后,我不曾和穆小将军有过任何联系,那次宫宴全然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说妾身对穆小将军是何等心思,从前是感激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年少心动,但如今只剩下了厌恶和困扰。”
她缓缓半蹲下身子,另一只手小心地压住阎善渊的膝盖如猫咪般贴近他的胸膛:“皇上可愿信信我?”
少年时的春心悸动早就埋葬在了前世穆尧亲手握鞭棍抽她的时候了。
那话本子里说穆尧喜欢的是洛珈玉。
可是洛宜觉得穆尧对她,也并非毫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