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咏薇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身子向下微弯:“尊者哥哥,你不会是在闹小脾气吧?”
听到这话,面前那人眼睫微动,终于像是有了反应。
“唔,”他缓缓睁眼,浅色眼眸在火折子映照下流光溢彩,眼眸微眯,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没事,旧疾罢了。”
谢咏薇倒是微微怔愣。
她怎么记得,不久之前的一个雪夜,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无碍。”
他声音虚弱,玄色紧身的袍子衬着他身形更加单薄,一截苍白脖颈,自领口处露出,即使是暖色的灯光,也没能为那人增添上几分活力。
那人呼吸声沉重,却又尽量想放轻。
他好似遭受着极大痛苦,嘴唇绷成一条线,细密汗珠在脖颈上渗出,他成了一件名贵瓷器,孤独而沉重,仿佛随时都会碎。
谢咏薇看着,感觉心脏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轻轻刺痛过后,便是闷闷的疼痛。
偏偏眼前那人就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她看过去之时,那人还勉力睁开眼,轻轻眨一下,眼角透出一丝温柔。
“你”谢咏薇听到自己声音闷闷的,“真没事么?我与你说,若有病,早些治好也是好的。”
“嗯。”
那人应得爽快,却没有半分配合治疗的意思。
面对谢咏薇一再催促,他如是说:“或许是方才跑得太急,又或许是马上车有些颠簸,真没事儿,阿薇,你先睡吧。”
谢咏薇见他软硬不吃,心里不由的也多了几分烦闷。
也是,人家皇帝都不急,自己这个太监又忙着张罗些什么呢?
“好,”她身子慢慢后仰,坐回原位后,轻轻熄灭了火折子,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怒意,“您爱拖着,那便拖着吧。”
闻言,龙吟尊者原本阖上的眸子轻轻张开,他有些愣住,原来,阿薇也是会生气的么?
还是,为了自己?
心里无端涌上不安。
阿薇为何会如此执意为自己瞧病?
她在京中开医馆之时,明明对病患一副你爱治不治,不治就算的态度。
为何对上自己,又如此在意?
莫非,她对自己,与对旁人不一般?
思绪纷杂,脑子像乱成了浆糊。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思考了些什么。
只记得浑身充盈着一种感受,这种感受无法言说,却让他感觉格外舒畅,就连一直抿着的唇,也微微松开了。
火折子虽然熄灭,但外头仍有微光透进马车。
他视力极佳,在黑夜中尤甚,此刻即使坐在原位,也能瞧到谢咏薇动作。
女孩貌似睡得不安稳,脸颊略微鼓,可能是气的,口中嘟嘟囔囔,像是梦中呓语。
随着马车一个颠簸,女孩身子也跟着晃一下。
她身上浅碧碎花毯没有束缚,轻轻一晃,就被震了下来,原本盖至肩头的毯子,一下落到腹部。
月光透过绐纱照进来,正好打在女孩脸上,映出女孩紧皱的眉。
见女孩蹙眉,龙吟尊者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她方才力劝自己早日治病的样子。
心,像是不属于他了,蔓延开一股奇怪的情绪,搅得胃部一阵阵翻滚,唇舌之间,也泛上一股苦涩。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身子就自己有了反应。
他站起身来,适应了一下马车的摇晃,向谢咏薇走出一步,一手捂着还在闷痛的胃部,另一只手捻着碎花毯一角,再次盖过她肩头。
在胃部阵阵抽痛下,他紧紧咬牙,不让一丝脆弱从自己唇边泄出。
走一步,盖毯子,这些对常人来讲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让此刻的他大汗淋漓。
鬓角处不受控地出了汗,面皮与真容之间的连接也受到了影响。
他连忙坐回原位,屏息凝神,企图将身上这股燥热压制下去。
可不能再流汗,若再次流汗,面皮可就贴合得不牢固,随时有掉落风险了。
但偏偏此刻,身子像与他作对似的。
他有多想控制住汗意,汗意就爆发得有多猛烈。
风自绐纱处吹进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猛地睁开眼,后背黏腻感传来,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面部不适感传来。
似乎在提醒着他,将面皮揭下,让真容松快松快。
看着女孩温柔睡颜,他抿一下唇,自己就揭开一瞬,短短一瞬,应是不会被她发现的罢?
于是乎,趁着女孩熟睡之际,他开始轻车熟路,卸下那张“脸”。
随着他轻轻动作,一张苍白又带着病容的“脸”慢慢自他面上褪下,露出里边那张与与面皮相比,更为苍白阴郁的脸。
手里捏着那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