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推开窗的那一刻,
冷风呜呜地吹进室内,床帘飘动的声响细微,没有惊动门外的王府守卫。
锦缎凉绸系得不紧,却也遮得她眼前漆黑,只有微弱的光亮从鼻梁撑起的缝隙中透进。
江熙在悬空感中抓紧对方肩上纹路盘绕的衣料。
对方并没有摘下锦带的意思,就这么将她放在高高的三楼木窗边,任由夜风给二人浇上凉意。
背后的凉风伴着流水的响声,一阵一阵地侵袭她的心理防线。
江熙坐在窄窄的窗边,位置比他稍高,为了稳住身形只得低头攀附着他的肩膀,双腿并在他腰侧两边,被他一手扶腰一手扶住腿弯。
清凉的月光如有实质地洒在她裸露的肩头,腰间和腿弯的触感,给了她直视这个处境的勇气。
她记得,窗外是河水。
跳下去,就能遇到云慕晟了吗?
如果一定会遇见,那不如找一把趁手的刀,留在日后对付他。
眼前身手一等一的男人,也许会是她的某一张可以煽动的底牌,尽管还不知道他的权利和地位。
但是,光凭着他次次全身而退地出入她身边,就不可能是个庸俗之辈。
全身的血液因为她的大胆行径而火热。
有什么滚烫的想法持续冒出来。
也许,她未来能自己掌管自己的命运,她能改写剧情,将那些不利于她的人和事彻底规避,把自己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她可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圆满结局。
皎洁的月色下,江熙手指攥紧,忍不住扬起唇角。
她不断往后移动。
在那重新贴近的呼吸与她纠缠不休时,她曲意逢迎,以更火热的亲吻还回去,慢慢尝试送开揽住他肩膀的手,在对方意想不到的缠绵瞬间,顺着风的方向,往后一仰倒,如同一片折了翅膀的蝴蝶,直直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
整个过程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她觉得他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一切把戏,哄她开心般配合她演到底。
坠落时的风将她裹挟。
衣衫振振扑簌。
她在一种决绝和惊虑中垂直砸落进冰凉的水面。
巨大的“扑通”声响起。
跟随而来的湘王府的守卫倾巢而动,涌入江熙的客厢,冲到空无一人的洞开的窗边,看到泛白的阵阵水花,以及扑腾在水中的那道人影。
护卫们一面去请湘王,一面一个个接连跳入水中。
而在众人急于营救之际,远处河面随风飘动的画舫上,站在船头空旷围栏上对月酌酒的某人,眯起眼睛细看这个偷情女人的下场。
他方才就注意到远处客栈三楼的动静,夜色当头,沉溺于情欲的男女,推窗拥吻。
遥看那男女的月下剪影,倒是略有几分姿色。可惜,这般偷偷摸摸,想必是见不得人。
倒是没想到女人会自己跳湖,展臂跳下来时,颇有些豪情万丈。
不过,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此行,只是想捉弄捉弄这位大昭享尽宠爱的五公主,他未来的六皇嫂。
这种将大昭公主玩弄的感觉,很舒爽。
他只要想起夜间父皇对着史书叹气,在每年皇姑生辰那一天,手握她生前的镯子独自一人坐在西宫角落那间空落落的宫殿中,一坐就是一整天,就发誓南桓的耻辱终有一日会被他掀翻。
南桓上代七公主受俘大昭惨死北昌的事迹,被编成歌谣传唱,人人都道她是叛国逆贼,死有余辜。父皇上位后,对这些谣言严厉打击,却也依旧不能平息百姓对公主叛敌导致北昌失守的痛恨。
而这位曾热情明媚地绽放在南桓大地,自小研习毒法医术,救治了数不清的黎民百姓的皇姑,身为阿姐,给予过一母同胞的父皇童年缺失的母爱和温情。可公主的名号害了她,当她被大昭掳走,怀上大昭的孽种,一切属于她的美好都被斩断,最终横死北昌,落得个死不瞑目的结局。
举国尊敬的皇室之辈跌下泥潭被人践踏的滋味,大昭也该尝一尝。
可惜,裴钦已然成了他的皇嫂,很快就会入南桓的城门,将来也许也会诞下皇嗣,他不能真正放开手脚地折辱她。
要是能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那便最好不过。
“郡主!”
“江熙郡主!”
背过身的云慕晟抬手掀细细的珠帘,正欲踏入门内,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疾呼。
珠光闪烁的墨绿身影停下脚步,在一片潋滟的光影中回头,盯着那夜幕下高耸客栈外的粼粼河面上,在护卫的搬抬下,挣扎出水面大口呼吸的女人。
而三楼窗边,急匆匆赶来的湘王身边,一道白衣身影扶窗半个身子探出来,向下凝视河面,毅然决然地踏窗,纵身跳入湖水。
“郡马爷!”
“沈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