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幕,地平线最后一点昏光也陷入群山。
途经桐琴。
放哨的城门卫军老远看到湘王府的赤红旗帜,城门洞开,卫军站成长长两列,恭敬迎他们入城。
而湘王状似不经意地向他们打听,太子的人马可途经此地。
卫军首领点头。
他并未多言,在完全降下来的夜幕中,扬鞭催马,率领车队踏入城内。
车队穿过刚支起摊子的夜市。
在陌生的喧嚣中,好奇心作祟的江熙撩开车帘,隔着熙熙攘攘的路人,打量这与京城大不相同的闹镇。
高高的尖瓦房顶挂着一个个白色灯笼,为一整条街的摊贩和行人照明。
街边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河,河面飘着一艘灯火阑珊传出歌舞声的有四五米高的巨大画舫。船身那面大大的窗格上,透明白纱上隐隐映着船内交错起舞的人影。
江熙听着那曼妙轻松的乐曲,不用想就知道船上的人过得有多销魂。
“哎,你去过那种地方没?”
她拍拍沈昱,示意他去看那画舫。
“花柳之地。”
沈昱淡扫了一眼,就犀利点评。
“切,无趣。”
江熙把帘子放下,游戏或者小说里,在这种场合往往能解锁新剧情。
好吧,她只是在马车里坐了一天,觉得乏了而已。
在她将车帘放下的那一刻,画舫中斜坐于榻的少年睁开眸色浅淡的眼睛,将酒盅里的酒水倒在跪伏他脚边的女人丰盈的胸口。
透明的液体顺着她雪白的胸口,浸湿衣衫,一路滴落,打湿铺在地面的金色纱席。
女人却不敢挪动。
少年对眼前那一群在袖纱中卖力扭腰的女人发出嗤笑。
“桐琴的缘梦居不过如此,大昭小有名气的男人天堂,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脂粉气重些的庸俗之物。”
说话间,他耳边两三颗大小不一的翡翠连成的一指长坠链轻晃,闪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绿光。
而在他左手边两米处,一身莹粉刺绣衬裙的裴钦端坐在红椅上,毫无波澜地把那杯甜得人嗓子发腻的果酒喝下去。
她盯着空空如也的酒底部杯,圆圆的大眼睛中一片死寂。
“十一皇子还想去哪,本公主自会让你尽兴。”
“皇嫂客气。”
皇嫂?
真是可笑。
她父皇有四个女儿,比她年长三岁的四公主,与她同岁的六公主,还有刚出生两年已经没了亲娘的十公主。
偏偏只有她被南桓的人挑中,请父皇赐婚。两国结亲的诱惑太大,父皇只犹豫了两天,就亲自来她宫中,在她满眼期许中给她递来一身火红的嫁衣,温柔也冷硬地让她试试合不合身。
她用金剪刀将那绣满凤凰的嫁衣剪碎,抱着残破的衣衫不吃不喝,哭了七天。
她企图让所有人都心疼她。
父皇,二皇兄,位居后宫之首的母后,甚至是总挑剔她不守宫规却也替她着想的太后……
可是,一盘盘饭菜送到门口又撤走,一声声恭迎传进房门,又在宽慰无效后变成恭送。
直到父皇命人破门而入,将她从一堆红色破布中提起来,换上新装,盘好发髻,掰开她的嘴喂进粥食,用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她,命她应南桓六皇子的婚事所求,与他前往福音寺祭拜求缘。
她终于明白,没有人能把她从死寂的宫中带走。
这是父皇的天下,她也只是这天下的小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