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日杂用品的小店去年就黄了,老头死了,店也没人接手,从此再没开过门。卖烟的人都没来了,现在那里是不晓得哪里来的八字先生,来不久,老张没见过几回。
“这两天忙啷个去了嘛,好几天没看到你。”腌菜老太太摆好摊位坐下来同他说话,大家都更老了,说话声音也更沙哑囫囵,她也把眼睛望向对面,那寸地之内只有那位八字先生可看,现在的家纺店玻璃外面,更年期的老板娘已经不允许在那里摆摊了。老太太难过的说道:“不晓得那扯伴儿算的准不准,谈鱼老板死了才能发财欸,晓得他算得准不准。”
老张道:“死都死了还发啷个财啊,死了发的财还有啷个意义啊。”
这是他还不知情的缘故,那鱼市的门还关着,几个大鱼缸还没摆出来,挣了钱了,年龄也上去了,再过几年更起不来了:“辛苦命,辛苦钱,发啷个财啊,闭着眼睛都能发财的话,除非是卖白粉,那个来得快。”
“你又恁说。”老太太道:“他没得意义唛娃儿堂客有意义噻,他走了看不到唛后头的人可以得到噻。”
老张望向她:“今明两天就死了吗?好好生生的人今明两天就死了?说死就死了?没害病没吃药,个人死的发啷个财啊,闭着眼睛裁!”
老太太的声音更细了:“谈要死的人快性得很,说要死马上就死了,在这里做生意恁多年平时出去车上接鱼从来没得事情,那天恁巧车子就把他碰了。我转去吃饭去了倒没看到哦,她们恁多人都谈不行了呢,当时人就没得气了,血流一地坝一马路都是,推车也翻了鱼也跑一马路,谈120来血都没止就直接拉上车的。前天下午还是墩子在这里守摊子,昨天一味门没开,今朝这哈儿也没得人,都谈没得意义了。”
先前听说鱼老板四十翻过还没好几。老张半天才道:“哪阵儿哇,前天吗?外面马路吗?”
“前天中午啊,他一味是早上来一缸鱼卖上午中午来一车鱼卖下午噻,晓得闯啷个鬼,我转去煮饭,走那哈儿还在这里面跟他们站着说笑抽烟呢,转来就谈120都拉走好半天了。可怜那两个娃儿,不晓得赔好多钱,他们倒是谈现在车子有保险公司赔呢,那你人也没了啊,像你谈的人都没了还发个啷个财有啷个意义嘛。晓得他是跟人家谈话晃神了唛,格老子外面马路这些车子也跑得快,一哈都像开的飞机一样,你明知晓得这是路口唛你就慢点噻。那回她们收摊转去不是在路口碰到一个三轮车啊,一车的糖啊饼干一哈都倒了,车夫还谈老太婆不长眼睛,人家不长眼睛你也不长眼睛啊,人家看不到你也看不到啊……该背时!”
直到太阳从日杂店活禽市场那一排后面升起来也没个顾客上来,老太太絮叨起来一会儿伤心难过一会儿激动气愤,她像那细细流到油罐子里的底油似的,随时要住声,但总是住不了。鱼市外面看来分明没有变化,丁点儿看不出那家老板出了意外已不在人世的惨淡倒霉。蓝色的卷帘门静默伫立,门口的大缸子也悄无声息,过一会儿鱼市的两口子就喜笑颜开的骑着三轮车开门做生意来了。门前是人来人往,老板娘坐在门口吃饭,老板一面给顾客捡鱼一面插科打诨同对面老板们开玩笑,墩子在边上水管那里蹲着剖鱼。
世事真是越来越无常了。
“……天天耍手机,哈哈儿离不开手机,你看那手机里那些,今朝这里死好多人,明朝哪里路又断了桥又垮了车又撞了,晓得现在的人啷个楞个多灾多难啊,现在这世道,像要死真是简单得很一样。一个老头拿刀杀死了一屋人,老人小儿三四口,那恁多人在屋里还搞不赢一个老头吗?我硬不信,学生娃儿为点点儿事也要杀人,为点点儿事也要恁多娃儿把一个娃儿打死,还谈只是警告不得算犯法,哪个屋里的娃儿妈老汉能忍得啊,背时先人些!
脾气也不好呢胆子也大,平白无故好好走到街上都要遭认不得的人砍死,晓得现在的人报复心啷个恁重啊,一哈都恁苦都恁不容易,还去害人家整啷个嘛,那书上都谈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噻,你不救人唛莫要去害人噻!啷个恁多人不怕晚上睡瞌睡睡不着嘛,大伙都恁不容易唛互帮互助的过嘛,哪里恁多心眼儿恁多鬼板眼儿嘛。”
“哪里恁多鬼板眼儿啊,鬼板眼儿多的很,到那天真是想害你你十个八个脑壳都不够算,你没有防着人家人家却算着你,你啷个不背时啊。你屁人家不怜悯你,你好人家还要嫉妒你,哪个喊你好啊。手机里,手机里的东西还多的很,坏人也多背时的人也多受磨难的人也多走狗屎运的人也多,恁大十几亿人口哪样人都有,不是现在才有,从古至今一味有!是以前没得恁多传播的广播的,以前你没听说不晓得,现在你天天看到听到听人家传,真的也有假的也有。你个人过你个人的,有就有,跟你好大个事啊,哪个都是个人过个人的你非要盯着人家,恁多人你几只眼睛来盯嘛。还是那句老话,你莫讨嫌,人家讨嫌我也不怕。”
“……不是怕不怕哈,一个人当然不怕哦,都是光溜溜来光溜溜走有啷个好怕嘛,关键这样啊,我一个人不怕我不是一个人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