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维军在,大家就不在休息室抽烟了。一个人起身,陆续几个人都起身,很快屋里只剩收拾垃圾的穿衣裳的人,封二父女,和康维军。
他也是马上准备走的:“外面热不?今天像比昨天还热啊,等哈儿出去恐怕人都要被烤焦。”
封媛马上抬头:“你今天又出去啊?”
“但是今天不是往新转盘那边走哦,等哈儿到电力街那边去。”康维军在封二说话前说道。
“你就在这里吧,暗点儿太阳小了再转去。”他同姑娘商量。
封媛面上的烦躁和眼底的慌张稍纵即逝,又抬头看康维军:“电力街是不是要往川剧院那边过去——那你可以把我放到川剧院那边,那边书店超市都多,我同学她们放学都在那边耍。”
“硬是点点太阳都晒不得哦。”目光飞快从封媛身上掠过,工友的桌子收拾好了,封二欲言又止的望着他的姑娘,康维军春风满面的走了:“不着急噻?等哈儿嘛,我办公室还有点儿事情,忙完了再出去,等哈儿来喊你嘛,这里坐着耍。”
封媛眼里有明显的不耐烦和恼火,这神色是在康维军走后封二看她时才止不住冒出来的,显得好像就是针对封二,这使他不敢再对姐姐坐车的事提出意见。他的饭菜都吃完了,封媛只吃了两口菜,他表达:你等哈儿在这里看书或者写作业吧。
但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封媛最厌烦听废话,她当然只能做这两样,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出去扔垃圾的孙长其又回来了:“吃慢点噻,还有一会儿才上班呢,那几个到外面抽烟去了。”
新套上了垃圾袋,封二飞快吃完最后两筷子,起身一卷饭盒到外面大垃圾桶去扔,起身时招呼姐姐:“你慢慢吃。”
封媛却把筷子竖立在米饭上面:“我也不吃了。”
“没吃几口呢,啷个不吃呢,食堂的饭菜可能是不啷个好吃哈,多吃点菜吧。”孙长其走过来站边上看着,烟在手里燃起来,她更不想吃了,不高兴的眼神望向封二。
“等哈儿到妈妈那里去再看吃啷个。”封二来把她的盒子也一起卷出去了。
孙仍站边上同姐姐说话,带着善意和有些羡慕的:“说你读书成绩好得很呢,在学校能考好多名嘛?要好好的读书哦,明年考试读大学吧。”
姐姐心不在焉的嗯两声,不很愿意搭理。
他也是个父亲,自说自话的看着升腾的烟雾:“我们娃儿以前也是读一中呢,平时成绩都多好欸,光是回回考试的时候不行,回回考试成绩都现不稳定,晓得他是紧张唛是啷个。你们好好读嘛,你老汉还是多为你骄傲呢,考得好的话对你个人以后也好,屋里脸上也有光,你老汉就只有谈你读书是最高兴的。那可不是,我们那时候读书不容易哈,读书还要背个草背篓,一节课下了还要走学堂边上去割背猪草牛草转去,你们这哈儿条件稍好点要珍惜呢,好好读。”
这话在她耳朵里听来就是场悲哀,对上一辈的悲哀,和对自己的悲哀。
去外面抽烟的工友们的声音从车间逐渐传进来,大家回来了,孙长其脸上愁闷的表情很快不见,烟也很快在手中熄灭,已然恢复寻常乐观的老实人模样。姐姐恍如幻觉,听他瞧着自己笑:“等哈儿冷了就把空调调高点吧,我们将阵儿吃饭调的低,你等哈儿冷的话调高点。”
说完走了出去,那群工友并没有进来,机器响了,大家说笑的声音听不清了。
封二没有再进来,她在巴掌大的车间隔间里不安的等待康维军的到来,空调开的16度,刚进来是觉得凉快,慢慢就真的凉嗖嗖了。
时间匆匆又慢慢,她在家里没有手机,梅英允的是上了大学再买,但她还是有一个,她把手机拿出来打发时间。过一会儿,果然收到他的微信:出来吧,我在后面后门
封二的工位背对中间巷道,凳子很低,坐下去时双腿习惯伸直于左右,那机器就在两腿中间,视力衰退还驼一些背,这距离最容易受伤,可其他工友也都是这样的姿势,只是各自身高不同,所坐的板凳高低不同。
姐姐从冒凉气的休息室出来外面的桑拿房,只能看到封二半驼的背影,工作时大家的神情都是严肃而谨慎,认真而麻木的,与他一样,这样看来他与他们又无比融入。
封二没有回头,她从车间边上的小巷道出去,有工友看到,下意识转头寻找封二,只看到对方的背影,和侧脸。母亲梅英怎么会说他喜欢上班,除了上班其他什么都不干呢,你看他坐在那里,分明是艰苦心酸的煎熬表情,分明如同炼狱。
这是封媛对封二为数不多的鲜活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个场景,他在闷热的桑拿房里,风扇机器呼啦啦响的车间里,头埋的像忏悔一样。她跟封二一样也没打招呼,懒得跟他打招呼。
封媛说要去同学屋里住两天,玩得很好的朋友,下学期要转学离开三江了。这是她初中以来头一次申请在外面过夜,梅英当时不以为意,但夜里想到,都在三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