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啷个人家谈的好不好,个人觉得好才好,其他都是人家说的,都是人家看的。”
鲁仁姝听不懂她那套神神叨叨的念白,同里面说话:“这两天是要闷些,像要落雨呢,好几天没落下来,就是要落雨才恁闷热,有点风儿还好,有点风要凉快得多。谈那边广场多热闹呢,出来我们一起去转会儿不嘛,谈说那边搞啷个吃的,热闹得很呢。夜也长,早不早的躺床上也睡不着。”
可里面始终没声气儿传来,鲁仁姝同席三娘笑一笑:“风大的遭不住,风吹的灰直往眼里扑,风大得很。”
席三娘又端起了鲁仁姝长辈的姿态:“那后面到处都盖房子呢灰能不大,一车车的混泥土水泥往那边拉,天天搞得叮铃咣啷的不歇气。”
鲁仁姝叹着气朝天到晚灰扑扑的,有恁多人住吗,有恁多人来买这房子吗,盖恁多来整啷个嘛。光是这里也开发那里也开发,光三江这个凼凼能有好多人买得起房子嘛。”
“这里的房子就买不起?这里的房子才几个钱啊,这里的房子都买不起那市里的房子卖给哪个?房子盖着还愁没得人买吗,想的是房子多了没得人要,人家要买房子的还深怕没得房子买呢!还要你操心,这些东西是不要我们操心的,盖房子也好拆房子也好人家都给你安排的归归一一的清楚得很。你一个人才买不起房子,恁多人都买不起房子吗,穷的吃不起稀饭的人多得很,拿钱当纸飞飞儿飘了耍的人也多得很。”
席三娘说着,嘴上开始浑说胡来,又东拉西扯道:“人跟人哪里一样啊,你我死个老子都要哭几天,其他有的屋里一哈死光了都没得眼泪水,你掉只袜子另一只都舍不得甩,人家那些一双鞋尖绽开点儿皮都甩了不要了,啷个一样啊,你买不起,买得起的大有人在。”
虽然是东拉西扯,竟然把李国珍从床上吵起来,见里面有人影走动,像起来找水喝,过一会儿,李国珍在里面轻声哼笑:“你要买房子吗?我这房子冬暖夏凉,卖给你。”
李国珍从屋里走出来,是在睡觉了,身上穿一身好几处都破洞的蓝底碎花绵绸,床上一滚,像从泡菜缸子里抠出来的。脚上的布鞋也寒酸,配那张欠钱不还的脸,一眼把席三娘的气焰杀下去:“找不到耍处在我这门口吹,哪里有跳舞热闹不去看在我这门口望啷个嘛,我屋里没得烂鞋也没得烂袜子。”
席三娘讪讪的笑,眼睛上下将她打量一气,道:“天气热了饭也吃不下去了,冬天还说长点肉,一到夏天又瘦转去了,天气一热就难过。”
李国珍在门口的小板凳坐下来穿袜子,好袜子:“要死了才吃不进饭,饿他两顿你看他吃不吃得进去,光稀饭咸菜样味道没得当然吃不进去哦,你端碗烧白夹砂看他吃不吃得进去,好好生生整点好吃的喂他看他吃不吃得进去。不是天气热吃不进,是胃口刁了吃不进,以前喝米汤生怕没得米,现在吃大米饭还挑长颗颗吃,嘴学叼,眼睛比嘴巴还大。”
席三娘臊的脸都变了色,背在背后的手不住左手换右手的包着,在李国珍面前不硬气,连带对鲁仁姝说话都不顺畅:“白天热的心慌,早晨晚上单衣裳又穿不住,她们年轻人倒不觉得哦,何幺妹娃儿天天下午转来就找冰糕吃,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老来这里痛那里痛,老来造孽。”
“哪个老来不造孽啊,还像年轻人恁神气吗?还有小时候恁受欢迎?那除非是越活越转去。”李国珍自说话,袜子穿好,起身将板凳往屋里纸壳上一扔,里面玻璃门带上,外面卷帘门哐啷一拉,就要出门去。
鲁仁姝已经从树两边走过来,小姊妹一样背着手瞧她:“睡早了也睡不着,天气热了晚上睡觉是不好睡,你这屋里还好些通风,我们楼上像蒸笼一样,至少要到十二点过一两点钟才凉快得下来,睡早了睡不着的。”
已经走出去两步,见李国珍又突然转身折回来,却是去收两棵树中间那绳子上的已经变形发硬的毛巾。她把毛巾收在手里叠了两下,抬眼瞧门已经关上,也懒得开门,而挂在卷帘门中间生了锈的把手上,再次往外面去。
鲁仁姝不紧不慢在她身后跟上去:“洗脸毛巾收不收都不要紧,这阵儿也没得哪个要这些,人家主要要的还是新崭崭的东西,这些旧的一般都没人收。”
席三娘虽然不情愿,也背着手跟上去:“烂毛巾哪个要啊,现在走人户送的都是烟糖碗了,很少有再是毛巾的了,只是风大刮跑了,这几天都风大。”
自言自语,李国珍仿佛身后两个人不存在。早餐店即将打烊,疲惫而烦躁的一家人正在里面收拾摊子,从前的一日三餐大多固定,早中晚按时间吃饭,现在的早餐有可能是中餐,也可能是晚餐,有人到了晚上还去早餐店买馒头豆浆,也有人一顿晚饭吃到早上。
李国珍从那门口经过,顺手弯腰捡了个还有一半的豆浆瓶子,晃一晃,把液体都倒一旁干涸的盆栽里,继续往前走,却将瓶子扔水果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席三娘正待说话,没看明白,咂吧半天嘴巴,嘴边的话咽下去,只听同行的鲁仁姝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