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你屋里那个来得暗呢,这阵儿还没来,上班可能要迟到咯。”老张见她眼睛一直望着门外,必然是等送饭来的人,往常都是跟老张前后脚来,说是在体育馆那边上班,八点就要到,今朝都这个点还没来,肯定要来不及的。
老中年没啷个声气儿的笑道:“天气冷了不好起来了,也拖累她得很,恁早就送饭来。就是喊她不要送来呢,又要恁早上班又要管两个读书先生,哪里来时间管我啊,我那老大一味在厂里上班也没得时间转来。还是我们上辈不好,人家屋里上辈都起来给屋里洗衣裳做饭,像我们身体不好,饭煮来也不好吃衣裳也洗不动,还光要下辈来伺候,拖累他们得很。哎呀,光拖累人。”
黎书慧道:“有啷个拖累不拖累啊,这哈儿他几个来管你一个都是拖累,那阵儿你两个拖他两三个,你那阵儿恁难过都过来了他现在过来不了?还是没得那个心,你看我屋里哪个来啊?一哈都个人顾个人。只有下辈负累上辈,没得哪家的下辈有像上辈那样尽心,有也少得很,一百个里头难得挑出来两个。”
可老中年还是很自责,目光愈发哀伤,躺在床上眼泪汪汪的盯着天花板,是回忆从前年轻时候那些令她一生都难以释怀的悔恨往事去了。大约回忆中总看到前几年过世的老伴儿,每每看黎书慧把老张呼来唤去,眼睛里总泪光不断,面上一半笑意,一半掩不住的羡慕和悲伤。
她那位从来准点的儿媳妇终于在七点半匆匆赶来,一身寒意从身体透到面容上来,老中年既欣喜又苛责,强撑着坐起来,愁眉苦脸的看着她抱怨:“我说你上班去了呢,恁暗就不来了嘛,现在去上班还来得及不嘛?你在屋里吃了来没有?小雨去学校没有?你快点去上班嘛,你这手脚也是……我这里没得啷个事的,昨晚上瞌睡睡得还好,输点水还是有效,这连着几个晚上都好睡得多,看他等哈儿查房的医生来啷个说。我这里没得事,你去上班吧,几点了你怕迟到了往后又不好请假,真是,一哈都忙。”
她是着急,饭盒子放柜上惊点儿没放平滚下来,瞧见老中年又放在床头没吃完的半个苹果,立马现出寒气都盖不住的恼火。却不说话,手脚麻利的拿出碗筷给她倒稀饭咸菜:“等哈儿饭吃了碗放这里我中午来拿。”
只有这一句话,老中年更恼火了:“你去,我晓得,我个人晓得,碗等哈儿我来洗,你去上班,莫摸迟到了,你去。”
那媳妇连搡她‘床都下不来还等哈儿下来洗碗’这样的话也懒得说了,板子摇起来,饭筷给她摆桌上,匆忙去拧床
“你要上班你先去嘛,她碗等哈儿这里我们这个帮忙一起洗就是,这里方便的,你上班的人各自去上班各自忙你的。”
她朝外人勉强有个好脸色,转头来同说话的黎书慧道:“让她放那儿,我下午多带个碗来,屋里有碗,我中午多带个来,娃儿在屋里搞不抻展。一冷了就两个都起不来,没得事。”
老中年:“娃儿天气冷了她当然不想起来了,调皮将也是两个,只有你大人起来早点,你早点起来把东西搞好,他一起来吃了就走。”
黎书慧先前听老中年说过她屋里两个孩子,大的念高中了,小的刚读初中,也不晓得是哪个身体不好,也是月月无数吃药打针,这难免使人怜悯:“莫说娃儿,大人都是这样,天气冷了是不啷个想起床,你去上班就是,这里碗我们这里给你顺手洗了,又顾小的又顾老的是辛苦。”
“福气不好,也是,像我一样,一辈子没得个好福气,哪样都搞不好。”她已经端着尿壶出去了,老中年嗔唤完,满脸歉疚的开始吃稀饭。虽然歉疚,吃到嘴里又还要有两句讨嫌话,只听她吃两口叹两声:“这医院住的,这回真是把我拖累了,哎呀,真是,天天现在这个,稀饭我真是都吃腻了。她那些还要上班的人我也没得法说她,我七老八十吃了还说吃就吃了,两个读书先生。”
话没说完,那媳妇又进来了,话也就说不下去了:“个自走嘛,好多钟了,莫又迟到。”
老张原要顺着黎书慧的话说帮忙洗碗,毕竟他一个外家男人,不方便同她说这样的话,现在看她的作势也不开腔了,光张一阵嘴,眼睛望着黎书慧吃完。
又见媳妇放下尿壶收了饭盒要走,走时不大客气同她道:“等哈儿吃完盖起来摆边上,中午小雨给你送饭来,她今朝脑壳痛没去读书,我喊她上午暖和了来医院看着你,你吃完了摆这里,我上班去了。”
“去嘛要得,你去嘛,你去上班。”她望着她同老张夫妇打完招呼,很快消失在门口没了身影,要不是嘴里还吃着她送来的饭,屋里几个人都不相信她来了又走了,她还要问:“小雨又不好了吗?又是哪里痛嘛,娃儿也是造孽,这里痛那里痛,这样请假又耽误学习,成绩恁好的娃儿硬是遭身体拖下来了。晓得我们屋里的娃哦,硬是造孽,啷个得些这样怪病嘛,我这边又没得哪个生这些病,晓得她啷个得来的呀。还赶好是个姑娘,少读点书二天嫁个好人也过得,是个儿娃二天还不晓得啷个整,生这个病二天媳妇都不好耍,不上班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