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芬这个妇女也是,跟儿子一起时要吵着转来找姑娘,现在跟姑娘一起了还是不满意,说是在姑娘屋里受气,要自己到石岩租个房子住。光是烧钱,不过李拜子晓得,她肯定是在广州受不了黎华英的气才跑转来的,但在姑娘那里受气却是扯谎,不晓得她要搞啷个名堂。还是像他这样好,房子也不拆,也不走哪儿去,个人有个屋,随便去哪儿回来都有落处。
“有钱就不得了,有钱才硬气……”老张痴痴道。
因为信好一事,房子的拆迁款必然要重新分划了,早先说钱都归忠传是认定信好是张家的孩子,两个老人由忠传负责,现在来看,忠传自己还没有落落。不过大头还是要给忠传,她对这个家庭的贡献是谁都否认不了的,而且她以后没个定数,虽然有医保社保,身上还是要有本存折才有后路。另外那个房子,伏家的孩子出了大力,按理也该是忠传来安排。
剩下的钱自己身上要留一些,老太婆身体不好要留钱看病,二来以后没得房地没得粮食,两个老的要生活吃喝,不能一味靠伸手找子女救济。伸手要钱靠人赏饭这个事情在老张这里是没得道理的,子女孝顺还好,这个年纪说歇一歇也行得通,这个子女不要还有那个子女,这也是多生几个的好处。
就像其他的老人那样吧,歇着算了,辛苦恁多年歇一歇,然后一家补贴一点,把剩下的钱拿出来给三个姊妹分。忠信忠旭跟忠承一样,三个姊妹都有,当给养老院交养老费,一家轮一段时间,给他们钱了,话肯定也好说一点。
“到哪里去嘛,你又。”席文华问他,他问这话时表情看来又高兴又不高兴,不高兴是大家都走了,以后说话都找不到人了。高兴是有热闹看,在家里自在,不必考虑房子拆了之后的事情。
“……哪里好耍就到哪里去,高兴哪里好耍就到哪里去,房子拆了,没活儿了,随我高兴。”
“是要耍了,退休了。”他这时就是满心羡慕的心态,父母老了,投靠有出息的子女,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幸福,其他都不用操心了,就只要像城里拿着茶杯和扇子的老头到处逛一逛下下棋看看电视就好,散散步就好。
“还不退休,还不退休入土了。”忠传已经带黎书慧去忠旭那里了,她出院后因为伤口没有完全长好不宜长途舟车,自然而然暂时安顿在忠旭屋里。大家的打算都是等上面老房子拆了看,然后说,两个老的想在哪儿就在哪儿,随他们心意。
忠旭的原话是这样,或者反正你们东西都搬到石岩了,住到那里也可以,正好马上赵盈上初中,她在三江读不了还要转去读,你们在石岩给她煮个饭。我们在三江哪里有时间嘛,店还没找到,一开始做生意的话又有的忙,一个娃儿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管她。个人也恁大了,读初中了,你们就煮点给她吃衣裳帮忙洗洗就是。
这些话暂时安抚住了老两口焦躁的心,住在她石岩的新房子算是已成定局。
现在的情况就等她身体好些,能坐车了就可以回石岩去,这样,暂时母女两人还在这边三江的房子里。老张天天往山里去,离得远,晚上就在石塘忠信那里落脚歇夜。屋里人也不多,陈启明天天在外面找店面,赵盈读书早出晚归。这个孩子,父母都是会说话的欢喜人,她却越长大越没得两句话,天天在屋里都是冷脸寡言的模样。唯一家里最小年纪的孩子还活跃,整天上蹿下跳,幼儿园回来吃了饭还要再出去外面疯一阵才肯回家。
剩忠旭三娘母在屋里。不过这情况也没维持几天,没多久忠传就被刘达介绍到石岩医院做保洁去了,那里有个同事正好是刘达在学校的同学。这是张忠传人生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九百块一个月,可以按时定点,根据同等付出得到相应薪水的工作,尽管大部分妇女在她这个年龄已经退休。好歹有个事情可以做,她暗自欢喜的恨不得要搬到医院的宿舍去住,只是保洁这个工种在医院里并不在免费提供食宿的预算里。所以也像赵盈那样,白天在外面忙碌,晚上回到忠旭的房子里去睡觉。
这样,白天的屋子里还剩忠旭和黎书慧两个人。
实际上也可说是一个人,忠旭头两天是天天在屋里收拾东西,从老馆子里搬回来的东西杂七杂八把房子堆得没处下脚。后面天天出门逛街,虽然来三江好些年,但一直忙着馆子,还从未真正晃荡过,顺便,也跟陈启明一起选选店面。
那几个忠旭在外找店面的日子里,闲适下来的黎书慧嘴上说没人管,实际忠旭姊妹都晓得,她一个人也是安逸得不得了。且瞧着,这小区几栋高楼中间平地上可有好大一块空旷的水泥地里,那儿晚上摆满音响,白天则摆满小板凳。
像这天,她是上午跟启明出门下楼时就下来的,这哈儿上午将近十一点,忠旭都去百步梯逛了两圈,从菜市买完菜回来,她还坐在那靠窗帘店门口的阴影里同大家摆龙门阵。
“随便她想啷个,这哈儿一切随她们做主,恁大的人了未必我们还能管得住她们吗,她想转来也好想做生意也好,一哈都随她,啷个管得住呢,腿长在人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