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唛该搬噻,你不搬二天王科啷个办呢,他啷个成家养家啊,他都一辈子捉蛇吗?哪个来跟着他?恁小个娃儿,出去打工都没得人要,读书也不去,你不搬出去他啷个整呢。”
“你把他也喊着吧,抓蛇它给你帮忙。”忠传现在站在水沟上面的石板上看王科和狗,信好是不会这么调皮和不懂事的,她充满怜爱的望着他后背衣裳里凸起来的骨头,十分心疼的谈:“你们不搬到街上去吗?还是就在这沟里头嘛?”
“我不晓得,看我们老汉噻。”王科埋着头踩水,他其实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只是终日只跟父亲相处,使他也与王清平一样跟常人与众不同。潘家的狗在他身边激动的窜来窜去乱叫,因为他正拿手里的管子淋它,但它叫是叫,还是很欢喜的围着他转,忠传因笑道:“跟着这个跑一趟,跟着那个跑一趟,你干脆就跟着他吧,以后还有口吃的。”
老张也道:“看着哪个都咬的凶,跟你还投缘。”
王科因此愈发把狗头当玩具,狗竟然也配合他得很。
忠传又问王清平:“从那边石坝来看到明兰没有?说转来拿啷个东西呢。”
“从小松林上去了。”他回答,抖一抖手里抽完的烟蒂,眼睛望着王科问老张父子:“二爷打算搬到哪里去嘛。”
这倒把老张问住了,好像已经安排得很妥当了,可实际连具体的住处也没有,他又把背在背后的手插起来,眼睛望着两个中年男人,还没开始说话嘴巴先大张着,他沉吟一阵才吞吐的笑道:“搬到哪里不一样啊,搬到哪里都一样,石塘也好石岩也好,公社也好,搬哪里都差不多”
他是希望忠信来说的,可他又怕忠信说了,于是抢在即将张口的忠信前面说了这话,但还是感到没有说个什么名堂,还是把目光转向忠信,和忠传。
“随他们,想在幺妹那里就住幺妹那里,跟我一起也可以,我屋恁大还住不了你。”
“有啷个事搞不赢啊。”老张就从心底大笑起来,他同两个人道:“哪里高兴就住哪里,你妈那天还说去公社欸,几个老太婆在那里噻,你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喜欢挤那个热闹。”
他再转向王清平高兴道:“明朝后天有空没有?明朝后天我杀猪来帮哈忙诶杀个猪都没得人按猪,现在还有你几个,马上一哈都搬出去,以后硬是是,鬼都不到这坡坡来。你还是住这儿吧,搬到街上去你到哪里去抓蛇啊,要走恁远”
他这样说,牙花露出来,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眼角的皱纹像河对岸此起彼伏的沟壑一样波动,他望着王清平观察,他乌青的胡茬,浓密的短发,身上破旧的汗衫和草鞋,还有因常年在山里奔走锻炼出来的肌肉和手上脚上被利刺刮破,被野物咬伤的新的旧的伤疤,他比忠传还大几岁老张忽然在心里有了什么酝酿,于是也静默着把目光投向忠传和王科的方向。
王科虽然没读什么书,年纪是跟信好黑娃差不多的,假如有这个可能,以后日子松活不到哪里,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王科极喜爱潘天发这黄狗,却并不带走它,而在同王清平一起离开时驱逐它不要尾随,他拿脚踢它,抽棍子撵它。他的棍子看似闹着玩,落在黄狗身上却立即叫它一跳八丈高,嘴里不断发出惊嘶嘶的哀嚎,使几棍之后果然不敢再追着他,而只老远的眼巴巴的望着,又望老张忠信,望望张家始终趴在屋檐下的灰狗。
眼见王清平父子从机器房旁边转过去,它又紧跟从母猪圈转到上面水田边的大石头上,王清平父子很快从小路绕到大麦柑树旁的石包,往大坪不见了踪影。黄狗呜呜的哀叫几声,又着急的回头看张家坝子,老张拿着刀和板凳从灶房出来往黄泥磅走去,忠信在坝子抖扫把,忠传拎猪草桶到洗衣槽来,没人撵它,也没人要它。
它只好又慢慢踱回屋檐下,灰狗看它来,轻轻摇一摇尾巴,眼睛逐渐眯上,年轻的黄狗百无聊赖,也挨着它趴下来。
忠传这时从灶房用破了一边的水瓢端来一勺煮熟的红苕,她把水瓢也一起放在灰狗面前,但灰狗只是有气无力的转转眼睛,忠传于是蹲下来揪它耳朵:“你今朝早饭都不吃了吗?”
灰狗雾蒙蒙的眼睛望她一阵,复埋下脑袋,倒是黄狗配合的支起上半身叼过来一块在脚边啃,啃一半又起身帮灰狗也叼一块在它嘴边,应是催它快吃的意思。
可灰狗这次连脑袋也不转了,看着像累一上午这会儿只想瞌睡的人,黄狗呜呜乱叫一阵,十分恼火的转向忠传,稍顿片刻,忽然爬起来撞着忠信的裤腿往机器房后面跑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要马上去验证清楚一样。
“你格老子。”忠传以为它是听到大坪的狗叫去凑什么热闹,同站过来的忠信说话:“这狗儿像没得啷个精神呢,啷个搞的,昨天晚上就没啷个吃饭,哪里不对头。”
“老了跑不动了。”忠信回答,使扫把拍一拍它,又蹲下来翻它的脑袋和身子,正当摸完脑袋预备摸肚子时它却一下爬起来从忠传右面转到地坝去,并隔一段距离回头哀伤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