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们的石头房子安逸,你们这个房子随他走好多年空好多年都不得垮,你们这个石头房子牢固,风吹雨淋都不怕。不像我们那个泥巴墙,潘大爷他那个房子也不行,他那个房子空几年不住人也要倒。前面说他们到三江跟潘达潘运一起住去了呢啷个又转来了,我听到黎华英说的,说他们两个老的现在分开过,说是老子跟着大儿子妈跟着幺儿,啷个又两个都转来了呢。”
黎书慧盯着她沉声打断:“你打听那些来整啷个!没得事找不到事做吗?你问那些来整啷个嘛?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倒没有关系哦,我问哈儿。”她却一改从前与她较嘴的尖利劲儿,像个多年老友一样与黎书慧推心置腹:“寡是我们在这里说呢,我又不会到她面前去说这些话。那是那些年脑壳生笨了,说话不会说,说个几句话就要跟人家过孽。实际我们是诚心人,说出来是个好心呢,传去传来就传成了恶意,搞的我们还光得罪人。”
“好心在脸上,恶意在心头!”黎书慧咕哝着嘴还要说几句,又逐渐变成了谁也听不清的默念。
“可不是呢,你好心人家以为你害他。我们当不来坏人,还净被人家害。”
黎书慧又不说话了,她把理好的南瓜籽放灶台上,剩下一并倒猪草桶里,舀猪草喂猪。
黎祥琴羡慕道:“还在喂猪吗?不是说你去年身体不好的嘛,你就不要喂猪了呀,光累人。喂也要少喂点,喂一个倒好哦,过年有杀猪汤喝,忠旭她们几姊妹转来也有腊肉吃,像逢年过节到哪里去,走啷个人家也可以跟人家提块肉。我们也要喂两个,马上伏坝那里拉猪我也要去买一对,再啷个个人有噻,免得拿钱去买嘛……”
黎书慧喂了猪回来,听到她高兴道:“不行了哟,比不得哟,我今年都五十四了呢,我们王静都三十好几了,你以为我还小呢,还不老。总是脑壳痛啊,古里古怪的脑壳痛,晓得啷个原因呢……我也没去检查过,拿帕子包上呢就要好一点,这还是去年新房子做观音会我去讨来的呢,去病去灾,包着好。”
从灶房探出头来看,背一背草的忠传正站在水田边的怼窝上跟她说话,她见母亲出来,马上艰难的起身背着青草从石头,这还脑壳上包帕子,还隔几年走路都要走不动了……”
老张去石岩很晚回来,母女两人已经吃了饭洗漱完躺床上去了,黎书慧又起来给他热饭,一面道:“恁大夜深还转来整啷个嘛?你啷个不就在那里歇夜呢,又还饭都没找到吃。”
老张忧心忡忡道:“睡哪里啊,统共就那四间屋,他舅爷舅娘姨叔伯伯一哈都来了,哪里有地方睡啊。”
黎书慧道:“弄回来了?没在医院了吗?”
“下午弄转来的,可能过不了好久了。”
她听来又惊又慌:“前面还说好好的吃饭都要吃一两碗……这个还不好整呢,万一忠承他们转来要结婚的话啷个整呢,丧事走到喜事前头。”
老张又到楼上观音菩萨面前来甩卦,结果更令人愁容满面,拖鞋在阳台水泥地上摩擦的声音从佛堂一直拖沓到尽头老两口房间。忠传睡着又醒来,最近这一阵她的心总是莫名七上八下的不安的乱窜。待细想来又实在没什么好日夜牵挂的人事,无非一个月回来一趟的信好,便恨不得明天就能月底,醒来就能看到他。
“是个啷个结果嘛?”黎书慧问那头脱衣服上床的老张:“好得了不?”
只听他在黑暗中沉沉的叹口气,什么也没回答。好半晌,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拉一拉被子自己躺下去,却忽然听他问起:“王正书转来了?”
“你看到了?”她躺下去,蜷缩成一团,挤得好梦正憨的老猫十分委屈又不解的叫唤两声,她把它拎着腿甩开:“回你个人的窝去。你在哪里看到的?”
“转来看到他地坝点着蜡烛的。”
黎书慧心里不好受:“没有事做!电也停了房子也垮了还要搬回来住,那阵儿一背一背的背过去这哈儿又一背一背的背转来,走的时候恨不得一个烂瓦镯都捡走,现在转来整啷个。”
“那灶房都垮成那样还煮啷个饭呢,后面洗衣裳那块水塘也干了。”老张又在黑暗中沉默半天,同她打招呼:“喊他到屋里来吃,喊他两口子都下来屋里吃。”
“我没恁下细,要喊你去喊,你当家做主呢,这个你也喊吃饭那个你也喊吃饭,我不敢,你想喊哪个就喊哪个。”
她果真不去,可她却传达给了忠传:“她来就来不来就算了,免得以后说没得饭吃我这个当二嗲的没喊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板的像黎祥琴从上辈子就欠了她无数生生世世也还不完的金银财宝一样。还想着恐怕忠传就是去十回八回她也不会来,必要自己亲自去请她才肯,届时非要好好搡她两句不可。哪想忠传却一会儿就把人给她请回来了。
她的饭菜才将好,还有一个凉拌茄子没有拌料,正在洗衣槽边上剥大蒜,那两姊妹已经有说有笑的从大坪下来了。那笑声哪是在余家受了委屈卷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