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都有一本算不清的烂账,不管李家王家还是张家潘家。
陈德芳并不清楚潘达这两年炒股真正搭进去了多少钱,虽然家里的银行卡和储蓄本子一直放抽屉里由两人一同保管,但在没炒股亏损前她也从没认真计算过每天进出来往,两个人都是从贫穷艰难一路扶持过来的,就是她再不满意婆婆偏心弟妹刁钻,夫妻之间也从没为那些身外琐事吵过嘴红过脸。
事情忙没时间是一个,潘达一直是大方仗义的,对内虽然大男子主义,也还是文明讲理的,晓得体谅和关心的。至少在从前看来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称职的父亲,料不到这样一个稳重成熟的体面人也会像从前的好人忠信那样把钱不当钱拿出去干些一掷千金挥霍一光的傻
炒股在当时的许多人看来就是这样的定义,跟赌博一样,傻,上瘾,不好。
潘天发在石岩坐车到三江来,走到楼下了才想起来茶杯还在馆子里,想着老茶倌们会给他收捡好,也不着急再回去找。不操心管闲事的人,瞧着七十多了精神头还好得很。
一口气上四楼,门半开着,客厅衣物鞋子筷子扔了一地,正要出声,旁边洗手间传来水声,陈德芳背对着他站在洗手台边拧毛巾洗脸,他笑出声:“还没去店里啊,达儿呢?”
“爸爸。”德芳回头了喊一声,人看着像还好。
潘天发答应她:“达儿走没有嘛?在哪里?”
“出去了。”她平静得很,一点儿没有电话里卢定芳说的‘他把家里一哈的钱都搭进去’那样的山崩地裂,她洗了脸,毛巾搭在架子上,规矩的站在洗手台边等着他说话。额头上确实有好大一个红肿的包,若真如卢定芳打电话时说的是潘达打的,不难想象这个东西当时的脾气是多么恶劣。
卢定芳和潘宁顺声抹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卢定芳见了他,小声道:“今天你又恁快,上来看到他没有嘛,这会儿又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潘宁有些无助和茫然,话没出口眼泪先掉下来:“老汉没带手机。”
陈德芳站了一阵又进屋里去,只听衣柜开门关门的声音,人一时没再出来。
潘天发晕的喘不上气,背着手转两圈,走到客厅去,后面两人自然也跟上,卢定芳走到他身后来,潘宁站在洗手台外面的拐角上,看看屋里的母亲,看外面的爷爷奶奶丧气。
卢定芳:“晓得搭进去好多钱呀,光冒火,问也不谈句话,光是两个人把娃吓的哭兮兮的。”
潘天发:“那两姊妹呢,也没看到人?”
卢定芳:“晓得你会打电话给那两姊妹他会到那里去?那阵儿那东西恁凶,还不晓得他是个这样性格,还在娃面前也这样吼啊舞啊。让他跑,随他走,恁大的人莫非还能丢了他,随他出哪里去,不转来更好,气人的东西,娃都恁大了还在不懂事。”
“出都出去了你还谈这些来取啷个作用呢。”潘天发又叫潘宁:“好久上晚自习嘛,还不去上晚自习吗?吃饭没有,莫把你耽搁了,大人的事你不要多心,妈老汉的事随他们大人啷个办,他们个人晓得处理,你不要多想。”
“”
卢定芳才想起来:“叫爷爷送你到学校去,好好上你的学。”
潘宁:“还有一会儿。”
潘天发因问她:“吃饭了没有嘛,潘寓呢?”
潘宁:“跟刘强一起在店里耍。”
潘天发:“要教弟弟好好读书,教他写字做作业,你是姐姐呢,好好教他,读书才好。”
“真正是读好了书又不会像这样了,半壶水响叮当,真正有文化的聪明人又不会发糊上当了。光这样也想搞那样也想搞,是不是会不会的都去插一脚,你教得好呢,从来不说脚踏实地!光害人。”
她又来哄潘宁:“蛮儿还吃芝麻饼吗,婆婆给你做好晚自习回来吃,还想吃其他啷个不。”
半大的姑娘光是摇摇头,模样可怜得很,就惹的卢定芳的气又上来了,可她骂的是:“没有一个管事的,茶馆好坐呢,这里跑出去一个不转来,马上一哈都要出去不转来了,一哈脸皮都金贵得很,男子八叉的真说出去都丢人,恁大的年纪不如我们潘宁恁大儿姑娘,不晓得长的年纪都长到哪里去了。”
“啧。”潘老头儿叹口气,细声同卢定芳道:“我去找他。”
不知是找潘达还是潘运。
卢定芳:“你去找得到!你到鬼大爷那里去找。”
她又看屋里陈德芳,心里七上八下个没歇,又想不该告诉潘运,德芳看着温和,实际十分要面子,尤其在雪梅面前,从不将屋里家丑张扬在潘家人面前。可她打电话给潘运无疑等同也告诉雪梅了,再来先头夜不归宿的潘达转来翻银行卡两人争执时又气上头顶打了她,恐怕也惹得她胡乱思想更不会善罢甘休
她抱着潘宁没辙,悄悄哄孩子:“蛮儿信话,好好去读书,等他转来婆婆给你打他,喊爷爷打他,个不信话的东西。喊妈妈莫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