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黑净说空话!”气愤的一屁股在躺席上倒下来,挪挪嘴,一时理不清该从哪里辩驳,恼火的瞪着对面牛栏里摇头摆尾的老牛。
“我是说空话噻。”她又忽然像同卢定芳说笑一样展颜笑道:“只有我才说空话,其他一哈人都说有用的话,就是我没有用,我一天到黑不做正事。”
“我不晓得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
黎书慧一概不再发言了,不生气也不开腔,任他像秋后的蚂蚱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她自然是从郭信芳那里得来的消息了,上午她在小桂那儿坐了会儿,小桂又抱着孩子拿着吃的到子就打开了:“二爷没在家呢?”
“赶场卖烟狗儿去了,一早就去了。”黎书慧进进出出给小桂端茶倒水拿吃的,又上楼拿赵盈的耍伴儿给孩子玩,她问小桂:“吃得来醪糟不?我打两个鸡蛋给你煮醪糟鸡蛋。”
小桂头直摇:“不用,早上吃了的,等哈儿转去吃,转去有吃的。”
大约来了新地方,又有人说话走动,她怀里的女娃儿也不哭了,一个劲儿挥手要竖起来抱,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黎书慧喜爱得紧:“多让她见见生人,娃儿多见生人好,你后面潘大娘屋里不就有个娃儿唛,我们这里也有,多抱出来走走,对娃儿对你都好。”
她感激道:“没啷个出来,都是在地坝转转,她哭我就抱出来,带尿片不方便,有时候拉肚子拉一天,离得近我转身就进去换了。”
没人搭理的郭信芳一面逗孩子一面插话:“你大人吃的不好噻,你大人吃啷个娃儿跟着吃啷个,你拉肚子她拉肚子。”
“白天抱出来转,晚上不要抱出来,天黑了就不要抱出来了,不是说别样,夜里凉人,寒湿重,娃儿身体不比大人。”那孩子一见老太说话就开心的直乐,无齿小儿的笑容尤其令人动容,她一咯咯咯的笑,黎书慧更开心,朝她拍着手:“要我抱吗?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有点认人。”小桂将孩子换了只手挨向黎书慧:“一味是我带的,平时王静抱她都有点认生。”
黎书慧也不勉强,也在边上一根板凳上坐下来,拿一块糖逗孩子,嘴里自言自语道:“王静是她老汉啷个会认生呢,又不是外人,只是说一味是你带娃儿依赖你,我们忠旭忠承小时候一味是她大姐带,晚上睡觉都要挨着她大姐,我这个妈都不要。那时阵儿也穷,吃不到啷个好的,没有奶,还要天天挨婆婆骂还要上坡干活儿,那手板全是恁厚的老茧,到现在还是这样,回到屋娃儿都不要我抱,一到我怀里就哭,但是要他老汉,要你姑公。几个娃儿都这样,一到他手里去就乖得很,也不哭也不闹,他抱着放到哪儿娃儿就在哪儿耍,丁点儿不烦人,他毕竟是血亲呢,流同样的血,再啷个不亲热他个人的娃儿还是稀奇的,人家都说娃要亲生钱要自找的嘛。”
“也是同人不同事,还是要那仁义讲理的,像我前面那个,娃儿生下来到岁把岁都没抱过,晚上哭他还嫌你吵他还喊你抱远点,嫌你不会带娃儿,一天到黑光是动嘴,样事不做。他们这个好,他们这个,王静他不管噻,他随你啷个带他反正不管,最怕那种又不给你帮忙又喜欢干指挥帮倒忙的。”郭信芳赶紧插话进来:“要说好还是这屋里二爷好,人又仁义,心又热,其他随你哪个反正没这么好的。”
黎书慧道:“你晓得你二爷好?又没跟他接触过,谈人好那是外面的人传的,真正好不好你不晓得。”
她一撇头道:“就是他好唛外人才传噻,一传十十传百那不就都晓得了,再说平时上坡干活儿赶场上街我又不是没碰到过,那天我们一阵去石岩吴秀珍背恁大背谷子还是二爷给她背下去的呢,二爷背的烟狗儿,他背的那个轻,你想那一背谷子多重呢,秀珍恁瘦她背得动啊?感激二爷心好,偶尔有时候我们背黄瓜豇豆去卖二爷碰到也要给我们搭把手。你莫看二爷恁大岁数,他还是个行实人哈,力气也好,精神又好,又样样都懂,他莫看他平时一味一件青褂子穿着,衣裳这些他懂得很哈,哪样是哪样料子,管好多钱,他都晓得得很,有回我们黎大姐一个王二娘一个,我们买衣裳二爷他给我们讲价还讲下来20块钱欸”
为这事还搞的过了几天忠承也打电话转来了。
这时天还没黑,黎书慧带赵盈在灶房煮饭,忠传在曾家沟挖红苕还没转来,老张赶鸭子将进屋,一看忠承的电话,垂头丧气道:“整啷个?”
电话里笑:“整啷个嘛,吃饭没有?”
他在楼上阳台打电话,看到黎书慧拎着猪草桶从地坝去后面猪圈喂猪,大声念:“哪个恁早吃饭啊,不像你们城里,农村旮旯吃恁早整啷个,一天就吃饭吗?你大姐还在曾家沟挖红苕没转来。”
黎书慧一言不发,喂了猪又拎着桶埋头进屋去了。老张越发气儿不顺,喊忠承:“打电话来整啷个哇,人又不转来,光是打电话清问啷个。”
“问哈儿你们噻,关心哈儿噻,恁冒火整啷个嘛我又没惹你。”他笑道,又问:“妈妈呢?你两个又在整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