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没吱声。
黎书慧絮叨着又可怜巴巴道:“晓得我这个人老了硬是毛病多,我哪天就说我肚皮不舒服欸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一哈都忙,你们也忙忠旭也忙,今天还,忠承转来了,他带我到石岩去检查的,晓得他格老子说的啷个哟又喊走三江人民医院来看哈,说我这个恼火得很,晓得说是啷个癌症像,哎呀硬是遭不完的罪,你们这阵儿忙不?忠传她在屋里她又走不了,她要给水管站几个人煮饭,你老汉也煮不到饭,忠旭她也没得时间,晓得这娃儿也不好,也在装狗,你们忙不?你老汉,亲家他摔了呢,好点没有?”
电话又挂断了,里头只传来几声嘟嘟再没其他声响,黎书慧把电话递给站在一旁等候的潘达:“嘿——是啷个回事欸?啷个又没得声气儿呢?又挂了吗?”
潘达拿过去看:“可能是那边不注意挂了哟。”
黎书慧察觉有些不对:“嘿——硬是怪事欸,头先打一道也是没说几句话就挂了,这哈儿又是这样,他两口子在整啷个东西嘛!”
“啷个了。”忠承听着母亲的喊声走进来,面色十分凝重,刘达刚才已经跟他把那医生判断的直肠癌详细介绍了一遍,他问母亲:“二哥没接电话吗?”
“接几回都挂了。”黎书慧自顾气愤:“又不晓得在搞啷个,肯定他两个又吵架了。”
潘宜正放学回来,潘达招呼大家:“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吃了饭再打。”
这时的大厅里已经坐满吃火锅的人了,潘达在最里面包厢备了个小桌,他一屋人,潘迅一屋人,和着黎书慧忠承,将将挤得下。
忠承心里担着事,大家在屋里吃饭,他又出门到楼下小卖铺给忠信打电话。
同样是信欢接起来,嘴里还呼哧呼哧的直喘:“喂,你找哪个?”
“我是幺爸,你妈老汉呢?”
“老汉出去了还没转来,妈妈在楼上。”
忠承沉默了一会儿,喊信欢:“那你喊你妈妈接哈电话。”
便听到里头喊:“妈妈,喊你接电话,幺爸。”
忠承忽然感到好像身上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松松肩膀晃晃脑袋,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还是感觉累,其实是今天下午来时坐车坐累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恐怕也有些感冒,惹的还晕起车来。
罗明先接起电话来,像冷笑一般问道:“又整啷个?”
“二嫂。”他笑起来:“宵夜没有?还在忙吗?”
那头顿了片刻,依然冷笑:“找你二哥宵夜吗?”
“……”
这就使得两个人都说不下去了,罗明先脾气再不好,再当着张家人同忠信过孽,还从来没有跟忠旭忠承说过重话。
又过了几秒,罗明先先开腔:“说噻,找你二哥整啷个。”
“妈妈直肠癌马上要住院动手术。”其实还没有确诊,一切都只是猜测,还不知道情况好坏。
“哪天死嘛?”但似乎一点儿也没惊吓住她:“今朝明朝死得了吗?今朝晚上活得过去不?”
火一下蹿上来,忠承冷着脸准备挂电话了。
罗明先在电话里不急不缓道:“她不是有你姐姐吗?你姐姐恁能干你找你二哥整啷个呢?他是医生吗?他能救命吗?一哈都谈张忠传恁歪你找她噻,她生个病得个直肠癌不得了了?就她一个人命为贵吗?你二哥和机器出去跟人点麦子现在都没转来,这哈儿想到你二哥了?平常有好事啷个想不到他呢?你老汉把他看的恁没用现在晓得找二哥,你们真的是,想的好哈!”
忠承沉默不语,她一个人喋喋不休:“这哈儿晓得找他,他老丈人摔了躺床上动都不能动啷个没人来看哈呢?打个电话的人都没有!说他屋里人都死光了呢又随便有点啷个事都找他,出去找潘运一出门恁多天我忙的转来转去脚不落地张信有找不到饭吃翻碗架把油盆打翻了差点儿烫死他他婆婆大嗲啷个不来看哈儿呢?娃儿哭的声音都哭不出来了你们都没听到都不晓得来看哈儿?”
罗明先再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从我屋里路过都没说进来哈儿?两娘母大背小背背着到忠旭那里去她晓得她姑娘守寡着急脱手是吧?晓得她姑娘跟人赶汉哈?恁歪她啷个这哈儿不去找她姑娘呢?她两个姑娘不是恁厉害吗,哪个不夸她两个姑娘好啊,我嫁进来恁多年回回只看到你老汉打他骂他,只看到你妈妈嘴上心里只有你二姐有你,偏心偏了恁多年你喊她去找你们噻,从现在开始人死了埋了都不要通知我,过年挂亲烧纸不要喊我去磕头……”
下午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天黑,天上简直像撒豌豆一样,忠承穿一件衬衣和一个薄外套,冻的手背乌青。
一夜无眠,黎书慧果然是直肠癌,刘达属神经外科,潘迅在产科,母子俩从肛肠科转到肿瘤科,夫妻俩什么忙也帮不上。黎书慧只管哎呀哎哟的叫唤,医生好笑道:你这个还不到最严重的时候呢,以后有得你痛的,还早得很。
她捂着心口痛的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