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事耍,孩子更跟马圈里跑出去的马一样,由信好带着,潘宏,信有,刘强,一会儿还在环屋边的大石包上听见吵闹,出来就没了影儿,好一阵儿也找不到,再一喊,又在上面树林里听到呼喊声,像是上下石坝和大坪黑娃也到一堆去了,忠传在灶房门口喊几声也不见人回来,只好由着耍去。
岁月在这一天变得格外清闲而安逸,以至后来再念到,只记得那天在屋里吃了顿饭,打了一下午牌,说了一会儿话,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还有,满山满树林里躲了一下午猫猫。
老张在那天的表现出奇的慈祥,甚至和颜悦色的主动过问起平时都由黎书慧询问的两边子女近来的家长里短,赵家双老身体还是那样,赵家的亲戚却渐渐人走茶凉了,于此,老张好半天的沉默,最后隐隐有一声叹息一样的喘气。忠信店里还是那样,过了芒种,种子肥料农药等农产品销售慢慢持于平衡,偶尔他出去送货,罗明先一人也顾的过来,对于忠信,老张微微有些板脸,大概因为他跟自己说话时不甚严肃的态度。
卢定芳在上面的石头上喊潘老头回家找东西,他一走,老张也起身裹了根烟背着背篓牵马出去了,一堆妇女的地方,他向来不凑那热闹。
忠信不搭理他,他正忙着到处找信有天黑前赶回去。一觉醒来,屋里屋外到处是人,男人们在环堂屋,妇孺在正堂门口,上石坝明群一家和朱慧芬,下石坝李国珍带儿女根元根秀两屋人,还有大坪黎祥琴,她却是来找王黑娃的,背在后面的手里还有一根能当拐杖使的斑竹棍,见着人多闹热,便拿‘几个孩子一起的,他等哈肯定要到这里来’当理由,也在这里偷懒打混。
原本她来之前大家还在谈李毛儿一家,她一在小赵盈边上站定,朱慧芬也就悻悻闭了口,暂时将话题转到黎书慧斗腔里的干豇豆上面。她倒无所谓,看小丫头忙进忙出给大家端茶拽板凳好不积极,冷不丁一把拉住她,逗乐道:“你还乖哟,还晓得给老疙瘩们端茶,你不怕我们来把你嘎婆屋里的茶都喝光了你没有喝的啊?这个板凳才好看,你给我我就端回去嘞。”
李国珍立马在边上冷嘲:“你哪样不要?你哪样都要,木头做的东西,你不怕费力搬回去噻,她没有你这么‘顾家’!”
“这样小的娃子她晓得什么顾家呢,有个吃的她就高兴。”她笑,对李国珍冷眼的表情视若罔闻,又蹲下来要将孩子抱进怀里,仿佛极是喜爱她的样子:“懂事哟,命苦的娃儿都懂事的早,这样小就没有老汉,以后你妈可就看你养老嘞,你晓得吧?”
小孩子自然不晓得。她只晓得她跟这个人不熟,只晓得这个人靠的太近,身上油腻的烟火味一直往她嗅觉里钻,晓得她不愿被她这样捏自己的脸,她急的双脚在地上乱蹦,要脱离她的桎梏。
孩子没有哭闹,也没有满脸的不愿意,边上又那么多人在,黎书慧便没有出声制止,她只是将脸板着,嘴紧紧的抿着,手上更加快了剥胡豆的速度。
李国珍可不管旁人。
黎祥琴的名声再不济大家暗地嫌弃几句了事,她却不同,她有要为吴秀珍撑腰出头的由头在,言辞总那样底气十足:“那你多跟王静王莉找几个老汉噻,那以后就不怕没有养老抬棺材的人,屋头要个找钱给你吃喝的,外面再找几个带你耍的,给你换钱的,那才好看。”
“你这个人说话才抬举人呢!”黎祥琴当即将孩子撂地上甩了脸色,声音却是一堆妇女讲悄悄话的嗔怪语气:“一大把年纪的人说话还没个把门不注意场合,多找几个老汉那是你该说的人啊?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还,这里还有你姑娘根秀在呢,你讲这话听得听不得!”
“我说你哪样了抬举你?我说你哪样你听不得啊?你都做的出来我还说不得,我怕笑人害臊啊?我讲什么你说我不分场合啊,我哪样不该在这里说,今天这还是在你姑姑家我有什么不该说的。”
“嘿——看着点儿!你看洒的,好了,安逸了吧,好搞槽,快起来,摔疼了没有。”忠传和根秀一连串的声音引得大家侧目,原来孩子从黎祥琴手里挣脱出来,转身就淘气给自己搬凳子去了,在屋里转了一圈,长板凳都让妇女们坐了,只好拖了两个小板凳到地坝叠一起坐后面自己给自己拔高,两个板凳足足高到两条腿儿拖到地上,刚坐下正喝着水,根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要逗她,才侧身,板凳错开,屁股重重跌在了地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脸一身,这一猝不及防的惊吓立即惹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自己摔的唛,又不是哪个推你的,还哭大点声告状是不是。”听到哭声的忠旭从屋里出来将孩子抱在怀里边哄边揉屁股,哭笑不得的安慰众人:“没事儿没事,让她哭一会儿就好了,不疼。”
小孩子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趴在她脖子弯儿里哭的肝肠寸断,眼睛在嘎婆的脸上转悠一阵,再低头看倒地的板凳,哭的更哀怨起来。
“看看是不是有哪里摔破了,小姑娘家不要留疤了。”根秀要来抱她,她却一扭脸埋忠娣怀里,小肩膀在大人身上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