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小时候不懂,上一秒还在追悼会上痛哭的孝子贤孙,下一秒就能在吃席的时候跟其他人有说有笑,拼酒,耍拳,喝的红光满面,东倒西歪。
这样的场面让我觉得虚伪至极,后来,长大了的自己才真正明白,是当时的我太年轻,活的不像长辈一样通透。人们通常不喜欢把自己的悲伤展示给别人,只有当人群褪去之后,那种悲伤,才能真正发泄出来。
后来长大了,我有听到一个浪漫的说法,他说:“当你工作时,他在家休息,当你回家时,他又恰巧出门散步,他还在,只是你们每次都会擦肩而过。”
当梁百万开着车把梁辰装上车的那一刻,我心里的难受,达到顶点。
他说:“孩子,十多年了,该回去看看了,走吧,我带你回到那片草原,带你去摘你最喜欢的韭菜花。我带你回家。”
当他说到“我带你回家”时,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冷风呼啸,梁百万穿着单薄的西装,踏上车的副驾驶,微笑着朝众人挥手,眨眼间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张和美瑾妈从身后走来,抱着美瑾哭的稀里哗啦。
当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翻看着关于梁辰的相册,偶然间,从相册的地下找到一本泛黄的厚日记,是梁辰写的。
日记是这么写的:
2013年5月23,晴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头疼的厉害。
看着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身上换下来带血的病号服,无数次问自己,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成都,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仔细的想了很久,依旧没有答案。
哎,算了,过一天是一天吧,生活哪有那么多答案。
2013年6月13,阴
昨天野哥又问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店长老麦给了我答案。
他说我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当时身上就穿着那件带血的工作服。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去那个医院看看。
2013年6月14,多云
野哥带我去了那家医院,我跟野哥借钱把手术费补上了。
听护士说,是一个年轻女孩哭着把我推进了icu,当时,手里还死死的攥着断了半截的美工刀,掰都掰不动。
我震惊了,真的不敢相信从前的自己是这样的,还有,那个女孩儿,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2013年6月14,夜
半夜爬起来写这章日记,又做梦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梦梦到一辆火车,火车上有一个男孩哭着打着电话,一个女孩坐在他旁边,一边给他递纸,一边说着什么,不过,说什么我记不清了。
那女孩长的真好看啊,长头发,大眼睛,笑起来像是春天的暖阳,真的好漂亮。
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哎?女孩儿?会不会是……
2013年6月18日,晴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前两天去医院找到了我的就医记录,找到了那个女孩留下来的手机号,今天晚上要和她见面了,好紧张啊,不行,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对了对了,野哥说了,要好好感谢人家,我还专门找野哥借了500块钱,晚上见面要请人家吃饭。
注:回头找老麦借点钱还野哥,别让人家觉得自己没信用,那样不好。
2013年6月18日,夜
我见了那个女孩,既惊喜又难过。
惊喜的是,我猜的没错,我梦里的女孩就是她,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
难过的是,我又想起来了,所有事儿都想起来了。
其实现在想想,当一个无忧无虑,没有记忆的傻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真的要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