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安暗觉此女子饶有些意思,明明怒极却硬生生忍住了,算计别人时泰然自若,而被算计半点就想伸爪子挠人。
纪如月自然不知他所思所想,若知其心,只怕怒意更甚。
半点?纪商每年七成银收是半点?
人心贪婪,真如蛇吞象,无底无涯。
“先生说笑了,这坛‘共白首’已窖藏十六载,世间佳酿难觅,我为先生满上。”纪如月巧妙地转移话题,语气轻盈。
王玉安却抬手挡住了酒盏,语气温和地道:“某从不爱说笑。”
言辞虽是这般,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却透着不容置疑。
王玉安生的一副好相貌,高鼻薄唇,五官深邃俊美,初一见,便让人觉其芝兰玉树,风流韵致。
可他眸色极浅,雅致之中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凉薄。
这种人,最是不好相与的。
纪如月眼神微动,语气更加诚恳,若细听,还能听出一分可怜的意味,“先生,纪商遍布七国,数万生计皆依附与纪家,五成几乎是我们所有盈利,还求先生高抬贵手”
王玉安轻转手中玉扳指,未作回应,只是凝视着她,若有所思。
室内一时静默,落针可闻。
一阵寒风拂过,门外灯笼摇曳作响,扰乱了纪如月的心绪。
“罢了,某今日乏了,便到这吧。”
王玉安说完就自顾自起身。
对那五成银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纪如月立马会意,脸上绽开微笑,“先生大义。”
王玉安回首,目光深邃,也不知想到什么,“顺路送你。”
“嗯?”
纪如月略感诧异,抬头看了眼月色,亥时已近,确实晚了些。
可此地是纪府,她是主,他方是客
且一点也不顺路,何须他送?
最终,她微微点头,轻声道,“有劳先生了。”
王玉安唇角微扬,抬步走出门外。
白梅与习秋都极有眼色,颔首静静站着,见小姐要回去了,一人留下收拾,一人上前掌灯引路。
王玉安虽言相送,却半句话也没与纪如月说,只静静在一旁走着。
外间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花园内已是覆上了一层浅薄的银白,月色洒下,光影斑驳。
行至紫藤苑外,纪如月行礼道,“多谢先生。”
王玉安淡然应了一声,未再言他,转身沿路回去了。
纪如月欲言又止,欲提醒他拿上灯
??
青竹是次日巳时末回来的,足足带回三十余本账目。
纪如月在庭院中整整核算了六个余时辰,这才将上京产业点清。
王玉安即将起程回京,离别之际,也算给了纪如月准确的答复。
纪家这份卖好,瑞王定会收下。
“先生,此物烦请您转交瑞王殿下。”纪如月递给他一个紫檀木盒,盒子不算大,做工却极其精细。
王玉安坦然接过,径直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盒银票,每张皆为百两之数。
“纪小姐,这是何意?”他伸手翻动,发现除了银票,还有好些商铺契约。
纪如月眉眼含笑,“时间仓促,只来得及清算上京部分铺子与庄子,待后续清点明白,会陆续命人送往瑞王府。”
王玉安轻轻合上盒子,眼眸深深地看着她,“要求呢?”
也不怪王玉安会如此问,因为此时她根本不必递上如此重礼。
事出反常,必有所求。
纪如月抿了抿唇,目光闪烁,“若是可以……还望先生为我引荐瑞王。”
王玉安微抬眼帘,毫不客气地收起盒子,递给身旁的小厮,“某替殿下谢过纪小姐。”
说完,扬扬手,就往马车行去。
纪如月表情僵了僵,“先生!”
王玉安脚步未停,轻飘飘丢给她一句,“纪小姐还请快些清算,有缘再见!”
纪如月:“”
纪如月无言,焦急地搅动着手中帕子,满目不甘。
甚至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直到马车起程,王玉安才笑出声。
如风见自家主子笑得如此开怀,疑惑道:“公子,您就别笑了,纪小姐都已经这般可怜了,有什么好笑的”
“她可怜?”
王玉安觉得自家小厮有些愚笨。
不,一般人都很愚笨,竟会被那小狐狸骗了去。
如风撇了撇嘴,“公子曾说,有一词叫无妄之灾。纪小姐这般温柔貌美,本应寻得一如意郎君,美满顺遂。结果被长乐公主便这般一闹,姻缘无望,甚至险些赔上性命……”
王玉安的马车内敛而奢华,淡淡的熏香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