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衍将该关的人押往缇捷厂,只见玄一等人抬回了黄涯的尸体,却始终不见舒云澜回来。
“她人呢?”闻君衍问玄一。
“主子说她想静静。”
静静?
闻君衍嘴角抿成一线,扫了眼黄涯的脖颈上不似武功造成的伤,心中有所猜测。
这个笨女人。
“将人抬回去。没有本都督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许提人。”
“是。”
闻君衍迈步去往通天河岸,沿着岸边没走多久,果然看到一个纤细独坐的身影。
他冷着脸,本想习惯性刺两句,却见舒云澜摩挲着胳膊。秋寒冻人,她临出发前披的那件披风早不知所踪。
闻君衍将身上的外衣解下,冷冷一句,“干脆冻死算了。”
舒云澜正自顾发呆,听到声音愣了下,转头就看到一件递过来的披风。
闻君衍看她脸色发白,更是气,咬牙道:“没味道。”
舒云澜嘴角微动,将披风接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果然就没有那么冷了。
“人都抓了?”
“抓了。”闻君衍在舒云澜身旁坐下。
“那还来做什么。”舒云澜漫不经心问。
闻君衍转头扫了她一眼,看向通天河漆黑不见底的幽暗。
“找人。”
舒云澜默了下,抬眼扫了眼星辰,又望向黄涯刚才死的地方,脆声叹息道:
“我也在找人。”不过没找到。
不止没找到,还害死了人。
鲜血划过脖颈,那种毛骨悚然的破皮感,顺着剑传过来,让她觉得冰寒。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滋味,不会觉得痛快,更不会一了百了。
你会忍不住想,他的家人怎么办,哪怕这是个坏人,哪怕明知道他该死。
舒云澜深吸口气。
“只是今晚。闻君衍。”这种无谓的想法,最多就在今晚,明天依旧会继续。
“舒云澜,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舒云澜怔怔转头看向闻君衍,他也正看着她,嘴角却带着一丝习惯的风流浅笑。
“你狠,却不够狠。多想想,那些被害的人,这种滋味就会少一点。”
“……这是缇捷厂都督过来人的经验?”
“不是。”闻君衍嘴角微弯,“是因为我有这些经验,所以才会成为缇捷厂都督。”
当日在御书房,他与乾帝一番对话,乾帝忌惮他,无法拒绝他谋其名利的要求,但却只肯许一个缇捷厂都督的位置。
乾帝以为他不敢,因为这是最脏的活。
可他接了。
因为值得。
“我不懂。”舒云澜摇头,她从来不去过多想闻君衍的为人,甚至刻意不多问,尽量保持着距离。
但这披风太暖,她想松懈一下神经,放纵一下思绪。
“闻君衍,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想什么?”
闻君衍嘴角微弯,却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似笑非笑道:
“舒云澜,无论是我,还是周清叙,都不会想你所想的问题,我们是两种人。”
舒云澜皱眉看着闻君衍,这家伙,看不惯周清叙,可又会提起周清叙,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闻君衍淡淡一笑,声音被通天河的冷风吹拂,很轻的两个字,几乎听不清。
可这两个字,却让舒云澜震耳欲聋。
“我脏。”
……我脏。
舒云澜的瞳孔瞬间的骤缩,随即状若无意地散开,可心口却说不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疼。
这家伙,明明那么骄傲自大!
闻君衍不想隐瞒。
“五岁时娘带我回忠勇侯府,潘氏有几次都想让人杀了我,七岁的时候,我趁那人不备,将他推入了井中……”
他原以为这便是自己最黑暗的时候,却只是开始而已。
“十岁时,长公主找到我,在我身边安插了暗卫,潘氏再也害死不了我,只能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而且潘氏阴毒无比,都将伤落在对外看不见的地方。
舒云澜听得他轻描淡写,却无法想象,直到余光注意到他领口脖子下,似乎隐隐有疤痕。
但比起这些疤痕,恐怕从长公主那里知道的真相,更能伤人千万倍。
“后来呢?”舒云澜微哑着声,浅声问。
“后来为了闻宝珠能嫁得好,不让人传出苛刻庶子的名声,加上我也长大了,经常在外头住,潘氏便只能停掉我的月钱。”
这已经是舒云澜嫁入忠勇侯府的事了。
上一世,闻君衍因为太子而死,这些事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舒云澜清楚闻君衍一点,这家伙绝对不是心胸宽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