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依然霞光明亮。
小风刚写完作业,老三回来了。
三妹见他颤颤巍巍,满身泥灰,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我在大车上卸货……摔下来了……”
“你和谁卸的货?”
“就上街头的……”
三妹顿时火冒三丈气得骂起来,“肯定是他把你推下来的!”
老三直摇头,“不要乱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搬的时候没注意,被谷袋带下来的……”
“那他怎么不帮你搬?肯定是他故意使坏!”
“他都没和我站在一起,怎么使坏……”
“你怕什么!本来就是搬运忙的时候,我的天哪,你摔成这样,活都干不成了……我们怎么活呀,两个伢仔的学费都还赊着……”
三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恼火,起身就往外走,“我找他去!!!”
小风伸手去拉,“莫去……我爸都说了,不是他……”
三妹哪里理他,头也不回出去了。
老三来到里屋,坐在椅子上,脱下单衣,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棉签和一瓶蓝色药水,擦着手上胳膊上胸脯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小风蹲在旁边看着。
他见老三眉头紧锁,牙关紧咬,鼻孔里喘着粗气,却一声没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不痛吗?”
老三停下,喘了几气,“痛,怎么不痛……不把里面的沙子泥灰洗出来,会化脓的……”
说完,又用棉签蘸了蘸药水,咬着牙齿在伤口里来回擦洗。
小风只感觉身上的肉一阵一阵发紧,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怎么有这么多伤口……”
“大卡车,上面堆着几层大麻布袋……摔下来的时候刮到挡板了,满地的石头子又有尖角……旁边有大水泥块,上面还有钢筋头,幸好没砸到钢筋头上……”
老三擦洗完毕,用小风打来的水简单清洗了一下,涂了药水后上床躺下,“晚饭……我不吃了……”
小风这才想起来饭还没煮。
他倒了水,来到伙房生火做饭。
饭快熟了,三妹哭哭啼啼着从外面进来,“都是不讲良心的人哪……”
在外面玩的小桦听到动静,进来蹲在地炉边,“妈怎么了……”
小风低头择着菜叶,“爸摔了……”
“爸呢……”
“在床上……”
小桦进屋,又出来,脸上没了笑容,坐在地炉边,用火钳扒拉着柴火,一声不吭……
三妹哭哭啼啼,念念叨叨,把地炉旁边墙角的柴火全部搬开,在地上的灰土叶渣里面翻来翻去。
小风看了半晌,问道:“找什么呢……”
三妹停停说说,说说停停,“地甲鱼,那是打药,治跌打损伤……你爸从那么高摔下来,骨头肯定受了损,现在不吃药,将来降温落雨就会发损……”
翻了个遍,一只也没有找到。
她起身出门,“我去别家屋里找……”
回来的时候,她拿着两个瓶子,“老三,起来……”
老三慢慢起来,靠墙坐着。
三妹从瓶子里倒出一只虫子,那虫子有指甲盖大小,黑黑圆圆的,背上一个盖子,看起来和小甲鱼没有两样。
虫子在手心里爬来爬去,她扬起巴掌拍了两下,递过另一个瓶子,“这是跟人家讨的酒……”
老三接过,将虫子放入嘴里,喝了一口酒,一仰脖,眼一闭,只听得“咕”的一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