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日,陈玉宁大婚,原先安排在孟夏的婚事,推了一个来月才举行。
陈绥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朱红色的轿子金碧辉煌,陈帝纵是因为陈斯南一事将陈玉宁赐婚嫁给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却不曾少了她的仪仗和规格,甚至提前几日将吴妃恢复了她的贵妃之身。
以贵妃之女出嫁,纵是曹家家门不厚也不委屈陈玉宁半分。
陈绥看着她的车马慢慢离开她的视线,慢慢走向更远的地方。
她也在想,她又是否能与那位少年余生幸福?
陈绥不知道,但她知道,吴贵妃最是欣喜,而陈斯启站在宫门看着队伍的离开没有笑颜。
他也在乎这个妹妹吗?这不得而知。
……
且说周琳绾忌日那天,二人并没有见面,陈绥只是让祝儿给周昱送去了一碗面,一碗从宫里送出去便坨了的面。
祁明绪凭借夜色坐在房中,看着那碗放了一日的面,拿起筷子慢慢吃着,便也只是吃着。
夜色幽幽,星河缀篇幅自成画作。
有夏风盈,知了叫,风扶枝叶间似连枝蔓也在哀鸣。
哀鸣故人,哀鸣悲伤,哀鸣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伸手不可及,抬眼再无笑颜盈盈,是风和水相触而不融;是枝和土相洽而缓缓蔓延;是山川的横沟坐落的州州相别。
周昱,什么都不能拥有。
祁明绪,却只能看着母后身逝、忠臣赴死。
何以生死相教。
我自知其中深浅的呀。
……
日子缓缓慢行,陈绥坐在殿中,今日是她和陈今安的及笄礼。
她看着紫堇和清月忙前忙后,祝纾也带着满满的笑意,镜子里的人带着浅笑看着这一幕,可她盼望的人并没有出现。
皇后身为长者在德仪殿为陈绥过妆,确认诸事,而顺仪殿去的是荣妃,她与陈今安在同一天及笄,除去姐妹先后的礼,只有请来方老夫人与大长公主也就是陈帝的姑姑才能以示长者身份,于二人不偏不倚。
挽髻、扑面、上妆、描眉、点唇、簪发、着衣。
既唱既跪,既吟既歌,有乐有曲。
陈绥与陈今安相视而笑,齐齐走向那通红毯子的尽头。
跪而待簪,又左右二长者持簪入发。
左右满座,人皆怀笑怀喜而来,高座上,陈帝和皇后的脸上也带着笑。
陈绥瞧着那笑比以往浓很多很多。
她的目光在这众人里,试图搜寻着一道身影,依旧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在其中,不在这满堂欢乐里。
而后陈绥便只能看着陈今安,她笑得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陈绥心想,恭喜呀,祝家的陈今安,你也将一直一直是父皇的女儿。
明黄的圣旨被打开,陈绥听到了来自陈帝的祝愿,不止陈绥,所有人都听到了。
包括隐在角落里那个黑色的身影。
人们的笑意便更浓了。
清河二字,是陈帝给陈绥最大的宠爱。
从此之后,她便是清河公主,是酆国的清河。
清河十九年……
将记忆从往事抽出,陈绥看着眼前熟悉的宫道,轻挥着手上的团扇,施施然走过一堵红色的宫墙之后,一声压着嗓音的低吼随之而出。
“刘寰玉!孤说过,不许你将她牵进来。”陈斯衡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四爪螭纹锦袍,身上俨然已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在,较四年前多了很些的稳重,他的神色冰冷如霜,眼眸透出二簇寒冰直逼眼前衣着华丽的妇人,便增添了更多的阴沉。
刘寰玉将袖下的手紧了紧,面上依是轻嗤一笑,眼里揣着不屑,“您为了您的权可以娶我,怎么为了情就不想占有?”
“不过是给你选几个侧妃,怎么,委身为妾你就不舍得了?”似是借着这劲,又咄咄道。
“京中都道太傅疼爱女儿,二十岁了还不出嫁,这不是您不肯放手吗?”
陈斯衡缓缓将眼抬起,眼里波涛汹涌着什么,目光凌厉,仿佛下一秒便能甩出二只眼刀将人横脖而砍,他将唇勾起,却似看死人一般盯着刘寰玉,“你死了,孤便能给她一个正妻之位,你说,太子妃重病而亡,丞相会如何?”
焉知刘寰玉却不由得大笑一声,语气里充满厌恶,连身子都微微发颤,不知是惧怕或是什么,“丞相如何,与我何干?”
“该是太子殿下您若想,便一刀了结了我,也好过相看两厌。”
那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走入这小花园,便看到了站在花园里争执的太子和太子妃二人。
她的红唇轻勾,将眼一扫,那艳丽的红裙在空中划过张开一道划痕,身上带着张扬和一丝慵懒,“我说,您二人若要吵架请回东宫闭起门吵,在这儿闹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