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连轴转太累,亦或是彼此都卸下了心头大石。
于是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宁肃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经常是有半点风吹草动都得立刻起身。
用明帝的话说,身居高位有身居高位的不易,有时候就是拿命去换前程。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踏实觉了。
以至于沈南乔手忙脚乱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他还有些睡眼惺忪没缓过神,于是下意识嘟哝了一句。
“难得无事,起这么早作甚?”
在宁肃的脑海里,头上又没有公婆,又不必去平远侯府那边虚应差事,何苦来哉?
可沈南乔满脑子都是,嫁过门之后头一个岁首便起晚了。
按理说作为主母,有大把的事情要操持。
即便无需祭祖,也得安排小厨房预备下吃食,谨防有亲朋好友上门拜年,总不好让人饿着肚子。
况且正月里讲究锅碗盘盏都是满的才好,图个年年有余的好彩头。
可这几日忙于宫里的事,自家就来不及亲自监督,所以生怕底下人安排的不好,大年初一日就触霉头。
“不早了,眼瞅都要午时了,抓紧起来让底下人安排初一的饭,吃完不是还要去拜年吗?”
宁肃慵懒地双手交叠在脑后,欣赏着沈南乔难得的慌乱模样。
“着什么急?你没听说新岁早晨不能催促人起床吗?否则这一年都要被人催促。”
沈南乔停下系盘扣的手指,诧异看他。
“你也讲究这些?”
“我只是之前没成家,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宁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很讲究这些。”
沈南乔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小小的宁肃伫立在侧,安静听老侯爷讲这些老黄历的场面,未免摇头失笑。
但失笑归失笑,手底下的动作可是半分也不敢耽搁。
沈南乔匆匆叫人进来送水洗了把脸,换了件新作的茜红对襟妆花小袄,便有管事来通报了。
柳嬷嬷将人带进来,那人是外头的管事,姓李,这些日子抚恤米粮和衣服一应都是他在照管。
李管事恭恭敬敬给沈南乔行了礼。
“夫人预备的抚恤银子,昨儿已经都发到那些人手里了。原本大伙儿以为年前那些便是全部了,谁知道竟还有意外之喜,都高兴坏了。”他偷偷觑着沈南乔的神色,“原本还商议着派几个代表来,非要亲自谢谢您不可。”
沈南乔端端正正坐在那里颔首。
“大可不必,好像咱们是专程为了博这个美名儿才发银子一样。”
那李管事连连点头,又道。
“小的也说夫人定不会受,所以忖度着,让他们都回去了。”
沈南乔点点头。
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若是受了这感谢,那些人便会觉得心安理得了。
自己越是不图回报,那些受恩的人便越会念念不忘。
又问了几句之前预备的米粮煤炭够不够,棉被衣裳还短不短,又给了李管事一个大大的红赏封。
那管事连忙推辞不要。
“年底已经得了夫人的赏,哪敢吃双份儿啊!”
“那是去岁干了一年的奖赏,这是新岁新喜,两码事,收着吧。”
李管事眉花眼笑地拿了钱走了。
就见宁肃不知何时穿戴好,从后头走出来。
“年前不是已经发了抚恤银子了?怎么又多给一笔?”
沈南乔转了个方向瞧他,娓娓道来。
“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也没几个钱,乐呵乐呵,多赚一份人情。”
她伸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压低声音又道。
“这里头一大部分是戍边将士的家眷,那些人九死一生在外头,最惦记的无非就是家里,咱们把这些妇孺老小照管好,也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大楚京城驻军和戍边将士按理说泾渭分明,没什么交集的地方。
可沈南乔接二连三施恩于那批人,看起来不像是没有目的而为之。
“你是不是有甚旁的打算?”
宁肃环视周围,见她把人遣得干干净净,就猜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沈南乔清清嗓子,将声音压到极低。
“虽说皇上信任你,但伴君如伴虎,狡兔尚且知道三窟,更何况你位极人臣,总要走一步想三步才好。”
宁肃微微一震。
这不是小丫头头一次这么说,之前陪她回门那次,她也是语出惊人。
话里话外的语气来看,又不像是空穴来风,难不成她洞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成?
“夫人何出此言呢?”
沈南乔被那句“夫人”惊了下,待回过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