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金和老胡带领的警队姗姗来迟,一众俱乐部阴人和警官们一同开始有条不紊的抢救伤员,并掩盖了刚刚的战斗痕迹。
这场战斗虽然没有像响铃山一战那样折损那么多的俱乐部阴人,但大部分的阴人都受了很重的伤,有些人摔断了大腿,还有人被刺穿了耳膜,甚至有人被震断了脊椎……
许多没来得及撤退的阴人的后半辈子都将生不如死。
林皓就是这些伤员中的一个,他的耳膜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双耳都在向外不停地渗血。
他已经听不到众人对他说的话了,他只是很困,困得睁不开眼,多日的失眠积攒下来的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林皓头一歪,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他最初记事起经历的一切一直到现在,过往的记忆像过电影一样从他眼前飘过,他像一个观众一样,看着幼年的自己逐渐长大。
这个梦很长,长到林皓有些恍惚,因为他的家人都在,他的朋友也在。
这个梦也很短,短到林皓还没看清他们的脸,一切就结束了。
梦中,林皓又重新回到了参加父母葬礼的那一天,那天也同样是弟弟的祭日。
殡仪馆的场馆大厅里,一众亲属们带着白花前来为林皓的父母吊唁,林皓和弟弟手拉着手依偎在父母的棺材旁,他们眼神呆滞无神,像两个假娃娃一样。
叔父和叔母在他们身旁说了许许多多安慰的话,但林皓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叔父因为生病而变得惨白的脸颊。
在葬礼结束的那个晚上,林皓兄弟俩依偎着回到了清冷的家中。
冷的不是房子,是没有父母的家。
林皓当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总觉得心慌,夜里他听到了弟弟的鼾声,以为弟弟睡着了,他便独自一人来到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发呆。
那一夜刮着清冷的风,惨白的月光洒在阳台的栏杆上反射出月亮的光影。
一切如常,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他丢失了属于他的最后一点星光。
待林皓回到屋内,林泽已经不见了。
林皓摸了摸还留有余温的被褥,急忙冲出房门。
“哥哥,爸妈都不在了,咱们要怎么活着呀?”
这是林泽睡前问林皓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自从他们的父母离世后林泽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可林皓从来都没有给过林泽答案,他也是个孩子,他也不清楚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去叔父母家寄人篱下?
这个是林皓最不愿意做的,他很清楚叔母对他们如此好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林泽的肾源与叔父匹配。
他们两家本来并无联系,住在城里的叔父母一向对住在镇里的林皓一家不闻不问。
但在林皓的叔父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之后,叔父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大老远的从城里带着特产回来对他们家嘘寒问暖,还给林皓早已经入土为安的爷爷奶奶立了墓碑。
这些东西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在一向生活拮据的林皓一家看来这些都是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好景不长,叔父母很快就向林皓父母透露了叔父得病的事,起初林皓并不知道叔父母如此做的原因为何,他甚至还在幻想中考后住进城里的生活。
直到林皓的父母离世后的第二天,林皓和弟弟被他们骗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做体检,其中体检的大夫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叔父母也只是一味的含糊其辞,换做寻常人也会觉得可疑,更别说是刚失去父母,完全没有了安全感的林皓。
这一切在弟弟从天台跳下摔死后得到了证实。
弟弟的内脏摔碎了,叔父母对他最后的一丝温存也在顷刻间破碎。
梦里,林皓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失去一切的痛苦,但这一次他只是看客,即使这是他的梦,即使这是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也都过去了。
梦结束了,那个身形高大的阳光男孩缓缓出现在林皓面前。
“跟我走吧,带你去一个没有霸凌没有歧视的世界……”
他依旧在微笑着,他的笑很有穿透力,仿佛一盏灯照亮了林皓心里的那片阴暗角落,给他带来温暖,如同一位救赎者。
可他真的是救赎吗?
就像当初的叔父母那样,一切看似美好,可这美好的背后是生命,即使经历过如此多苦难的林皓,依旧想留在这片破碎的小世界中。
一味的凝视深渊反而忽略了身后照亮你的阳光,这是愚蠢至极的表现。
梦外,林皓笑了,两行清泪伴随着他的笑容缓缓流下。
一切都会好的……
多天以后,林方鑫案的再审如期而至。
许可一换上了一身整洁笔挺的西装,他抱着自己那本黑皮本子缓步走到自己的席位。
许可一略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