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胡濙带着悲伤的语气继续说道:“当时老臣见到建文皇帝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
“因为瘴气的影响,建文皇帝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皮包着骨头,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肉,老臣甚至可以直接从腮颊看到他的牙齿轮廓,当时老臣也气愤地质问过黔国公沐晟,为何不救治他,但是黔国公沐晟只问了一个问题,就让老臣哑口无言了。”
“什么问题?”朱祁钰问道。
“黔国公问我,你如今是四叔的臣子,可是还要忠于朱允炆?”胡濙缓缓回答道。
朱祁钰点头:“的确,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胡濙的眼神中浮现出坚定的神色,回答道:“老臣当时就悟了,既然已经做了太宗的臣子,凡事就必须站在太宗的角度来思考,故而老臣立刻就向黔国公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师,结果太宗那会儿已经出发北征了,老臣到了宣府才见到他。”
“太宗皇帝得知老臣回来,立刻招老臣入帐,在帐中说了整整两个时辰,问遍了这些年的经历,这才放老臣离开。”
“那建文皇帝的遗骸呢?”朱祁钰问道。
胡濙答道:“不知道,老臣回来之后就留在南京任职,据说沐家人将建文皇帝的遗骸送出了大明,应该是埋在了得冷国。”
“得冷国?”朱祁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个所谓的得冷国就是后世的缅甸。
朱祁钰问道:“那三保太监下南洋是为了寻找建文帝也是假的了?”
胡濙这会儿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平静道:“对,三保太监下南洋主要是为了解决朝廷缺钱的问题,和寻找建文皇帝没什么关系,只是假借寻找他的借口罢了。”
“好吧。”朱祁钰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皇爷爷不用你,是不是也和你寻找建文帝有关?”
“对,因为寻找建文帝之事极为隐秘,仁宗皇帝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我经常给太宗上奏密疏,对我心存疑虑,故而让老臣留任南京,转任太子宾客,兼南京国子监祭酒,万幸得宣宗皇帝看重,老臣这才被召回中枢。”胡濙回答道。
“所以这才让你对父皇极为忠诚的?”朱祁钰追问道。
胡濙点点头,道:“正是,宣宗皇帝登基之后,老臣便被晋升为礼部尚书,感念宣宗皇帝隆恩,老臣自然是要对他忠诚。”
朱祁钰看着一脸怀旧的胡濙,突然问道:“父皇看到了你的忠诚,所以就在临终前命你与三杨、张辅一起辅佐皇兄,皇兄被掳到草原之后,你才那么积极,即便是冒着得罪朕的风险,也要将他救回来?”
胡濙没想到朱祁钰会这么问,想了一下才道:“对,宣宗皇帝让老臣辅佐先皇,老臣自然不会违逆,然而三杨早逝,张辅殁于土木,宣宗托孤的五人只剩下老夫还活着,所以老夫必须要站出来,想方设法营救先皇回来,即便被陛下治罪也在所不惜。”
朱祁钰却是突然一笑,摆手道:“胡老大人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朕又没有怪罪于你,先皇毕竟也曾是我大明的皇帝,救他回来理所应当。”
“不瞒胡老大人,其实朕当时已经有了救回皇兄的计划,只不过还没有施行而已。”
胡濙看着满脸笑容的朱祁钰,心中却是有些发寒,不过今天这架势,明显皇帝是打算把话全都说开,于是他也放肆了一回,出声问道:“那陛下为何要拆分礼部?难道不是针对老臣的吗?”
朱祁钰点头道:“胡老大人果然聪明,拆分礼部的确是针对你去的,不过胡老大人莫要忘了,在拆分礼部之前,你已经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整个礼部都在你的掌控之下,这让朕怎么安心,所以朕拆分礼部,就是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不要总是和朕作对,毕竟现在的大明皇帝是朕,不是皇兄。”
“但是从英宗皇帝回来之后,老臣也没有和陛下作对过啊!”胡濙实在是有些委屈。
他只是想救朱祁镇回来,这样他也能对得起宣宗皇帝的重托,所以,从朱祁镇回到了京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折腾过,还联络了阿剌知院这枚棋子呢。
朱祁钰看着一脸委屈的胡濙,缓缓问道:“那这次你为何要给太皇太后出谋划策,诋毁朕的儿子呢?”
胡濙心中大惊,好在他修养深厚,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反问道:“陛下何出此言?老臣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太皇太后了啊!”
朱祁钰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问道:“这么说,你府上的管家深夜探访会昌伯府,只是因为一些生意?”
胡濙明白朱祁钰这是知道了自己的安排,只得沉默不语。
朱祁钰笑道:“怎么?胡老大人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朕猜错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胡濙不得不答,于是出声道:“陛下猜的没错,此事确是老臣谋划的,只是由太皇太后和会昌伯府出面操办,老臣并没有参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