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一脸惶恐地看向朱祁钰,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朱祁钰的下一句话便解答了他的疑惑,只听朱祁钰缓缓道:“兄长,土木堡一战,朝廷损失数十名文武官员,十数万大明将士,兄长身为太上皇,是否考虑承担起这份责任呢?”
朱祁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震惊地反问道:“皇帝是要我下罪己诏?”
“不应该吗?”朱祁钰淡淡问道。
“朝廷不是已经定下了吗?王振才要负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他胡乱指挥,朕怎么可能北征失败?”朱祁镇见到事情已经威胁到了自己,毫不犹豫便将王振卖了。
朱祁钰脸上挂着笑容道:“但是北征瓦剌,毕竟是兄长你在亲征啊。”
朱祁镇辩解道:“皇帝有所不知,当时我已经将军务全都拜托给了王振负责,又被王振蒙蔽,这才有了土木之败。”
朱祁钰没有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朱祁镇,仿佛再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本来我已经下令班师回朝了,是王振非要我去蔚州看看,这才绕路而行,被也先追上的。”朱祁镇没有放弃,继续辩解道。
朱祁钰还是没有说话,眼神还是那样古怪,明显就是在说,你再编,你继续编,我在这听着,反正不管你怎么编,我都不会相信的。
朱祁镇语气中带着哀求,道:“皇帝非要我下罪己诏吗?”
朱祁钰点点头。
“此事朝廷已有定议,若是改了,有损我天家威仪啊。”朱祁镇又换了个角度,劝道。
“哼,天家威仪?”朱祁钰哼了一声,道:“土木之后,我天家威仪早就不在了。”
“不可能,难道朝中有人起了谋逆之心?”对于朱家的皇位,朱祁镇还是很看重的,不管是谁做皇帝,皇位必须要在他们朱家人屁股底下,真要是改朝换代,他朱祁镇还惦记什么复位之事了,不被宰了都算是幸运的。
“那倒没有。”朱祁钰语气轻松,回答道:“朕临危登基,保住了京师,也就是保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如今威望还算不错,没人敢起什么谋逆之心。”
“那皇帝为何这么说?难道我在土木堡败了一仗,我朱家的威仪就彻底没了吗?”朱祁镇反问道。
朱祁钰看了看面带不满的朱祁镇,道:“此次北征,阳和口一战,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死,鹞儿岭一战,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又战死,鸡鸣山一战,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还是战死,更别提土木之战了,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也都战死,就连我大明最后一位名将,英国公张辅都战死了。朝廷勋贵损失惨重,几乎家家戴孝,户户发丧,你以为朝中武勋还剩下多少实力?我大明还剩下多少实力?”
“英国公战死,我也是悲痛非常,但这和天家威仪有什么关系?”朱祁镇嘴硬道。
朱祁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问道:“朝中武勋几乎一扫而空,朕不得不命于谦负责守卫京师,文臣势力大涨,如今已破坏了朝中的平衡,文官一家独大,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小时候学过的帝王之术了吗?”
朱祁镇被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自然记得帝王之术,那是他小时候在宫中学到的,其中一点就是平衡之术。
文武百官其实没有能让人放心的,而且自古以来就喜欢结党,所以平衡双方的实力便是朱祁镇学到的帝王手段之一,因为土木堡战败,武勋集团损失惨重,再加上广东黄潇养起义,云贵的麓川之战,朝中的勋贵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已经完全无法对抗以王直胡濙为首的文臣集团,所以朱祁镇完全可以理解朱祁钰现在所面临的状况。
但是自己真的就这样认输,下诏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朱祁镇索性耍起了无赖:“皇帝,如今你才是大明天子,平衡朝中势力就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
“但是朝中位高权重的,都是正统年间留下来的老臣,也是他们让我朱家的威仪有损的,你不想办法处理此事,回头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皇?”朱祁钰喝问道。
“什么人不听话,皇帝下旨处置便是。”朱祁镇随口便回答道。
“好!”朱祁钰突然展露出一个笑容,道:“既然兄长说了这话,那朕就不客气了。”
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面色阴沉地道:“你要清洗老臣?还是用我的名义?”
朱祁钰还是笑着回答道:“这个就不劳烦兄长挂念了,您还是去南台休养身体为要。”
朱祁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一路走过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目的地,远远都能看到南台上灯火摇曳,仿佛一群人在欢迎自己。
朱祁镇停住脚步,对着朱祁钰问道:“皇帝,我劝你要小心一些,朝中的许多老臣都是从永乐朝便入仕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