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面对子墨的冷嘲热讽,她的酒意也逐渐消散,话语中不再带有先前的颤抖和哽咽。
她柔声劝道:“子墨,你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呢?这样的地方很容易让人着凉。”
子墨的声音平淡如水,但灵魂深处时不时传来的愤怒,就连现在子墨的意识都难以控制住,最后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冷漠之意:“你们这些所谓的家人,真的了解过我吗?在来到你们张家之前,我曾经经历过些什么,又在何处生活过?”
“这三年来,你们可曾有谁对我的过往表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奇?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曾经的遭遇。”
他缓缓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把破旧不堪的椅子,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佛要将它刺穿一般,“在这个地方,我已经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整整两三年啊!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还会在乎区区一个晚上是否会受凉感冒吗?”
张婉婷看着子墨那冰冷至极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惧和慌乱。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摊开,试图解释道:“子墨,可是……难道你不一直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
子墨闻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抬头望向天空,发出了一声轻叹。
“进孤儿院的途径并非只有一种,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断言自从被你们张家抛弃后,我就必须在福利院呢?”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自嘲。
随着情绪的激动,子墨的声音逐渐提高,似乎是要把前世今生的委屈一并发泄出去一样,大声质问:“我告诉你,张婉婷,在进孤儿院之前,我就是一个人在街上流浪。”
“我吃的是百家饭,住的是百家院。你知道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独自在街头流浪是什么感觉吗?”
渐渐地,子墨缓缓抬头,目光凝视着辽阔无垠的天际,宛如穿越了无尽的时光长河,望见了那道蹲坐于漆黑灯火边缘、显得无比脆弱且孤立无援的单薄身影。
此刻,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几分,然后也不自觉地开口说道,好似在述说给过去的自己听:“一个小孩孤单一人,就躺在这个椅子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能懂什么?”
“对啊,他什么都不懂。可是为了一口吃的,他可以做很多事。那个孩子啊,肯定会有难过,失落,迷茫,无奈,恐惧吧……可是当时他怎么能明白这些感情是什么呢?他只知道看到其他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他会很羡慕罢了。”
“在繁华的街道上,为了讨到一点食物果腹,他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商家无情地驱逐;若是实在饿得受不了,忍不住去偷窃,那等待他的将是一顿毒打。”
“而他所窃取的,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包子罢了,但有些人却能狠下心肠如此对待。甚至有时候,连路边的恶犬都会对他紧追不舍。”
这时,子墨转头看向身旁的张婉婷,轻声问道:“你可曾见过那种体型巨大、毛色黝黑的大狗?即便是成年人见了恐怕也要心生畏惧,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然而那个孩子别无他法,他只能在夜晚无人时,独自躲在此处默默哭泣。等哭得精疲力竭后,便沉沉睡去。这般年幼的孩子当然也会生病,但这又能如何呢?”
“也许对于他来说,早日死去反倒成了一种更好的解脱吧。好在上天眷顾,他并未夭折,最终幸运地盼来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父母。不仅如此,他还有许多关心爱护他的姐姐们。可以想象得到,当他的父母和姐姐们一同前去迎接他回家时,他内心该有多么欢喜雀跃啊!”
子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继续说道:“在那些无尽的流浪日子里,以及孤儿院的寂寞时光中,他从未有过放弃生命的念头。”
“但是,回到他梦寐以求的家中,在自己渴望已久的家的昏暗小房间里,他却反复思考着死亡之后的世界是怎样一番景象?”随着这话语的深入,子墨的声音逐渐变得绝望。
就在此刻,在他内心深处,那道纤瘦的灵魂宛若聆听到了子墨发自肺腑的倾诉一般,甚至连累及当下子墨控制的身体都难以自持,泪水悄然滑落。
沉默了许久之后,子墨微微颤抖着伸出右手,用手腕轻柔地擦拭掉眼角那晶莹剔透的泪花。
然后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地说:“假如没有来到张家,只是我一个人生活,哪怕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我相信自己也可以活得逍遥自在、轻松惬意。”
“更不要说如今的我,已然长大成人,可以凭借自身的本事来养活自己了。”
当张婉婷听完这一番言辞的时候,之前还深陷于惶恐不安情绪之中的她,此刻早已哭得稀里哗啦、泪眼婆娑。
她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凝视着子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在其心底最深处,却情不自禁地扪心自问起来。
对于当年那个小孩内心真实的感触,自己真的能够感同身受、完全理解吗?
即便是她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去努力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