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团之后,露出隐隐的光亮。孟流景安顿好马后躺在了裴清光身边,身下的碎石硌着皮肉,但睡惯了洞穴的孟流景却觉得这样的触感最是亲切。
“这就是你说的安宁之地?”孟流景虽然嘴上吐槽,但却惬意地闭上了眼。
裴清光侧头看向他:“你这不是挺喜欢的嘛。”
“喜欢归喜欢,但这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岭凭什么会叫菩萨坡啊?”
“因为这里住着许多菩萨。”
裴清光的语气过分认真,孟流景不得不睁开眼望向她,试图以此来确认此话的真假。
直到和裴清光四目相对,孟流景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蠢事,他明明是一个从来都不信任人类甚至厌恶人类的梦貘,但却会下意识相信裴清光所做的一切并尽己所能地帮助她,甚至现在还会认真思考她说的荒谬之言的真假。
孟流景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自从族人都不在了以后,他能一路走到今天,最主要的缘由就是从来不信任其他的妖兽,更何况是人类。
世间所谓温情不过是恶魔嗜血前的幌子,一切的信任与亲密都会成为最后致死的刀匕,梦貘一族就是因为过分信任鸣蛇才会消失,族人用鲜血换来的教训始终刻在他的骨髓,可如今他竟有了要把自己全盘交付的念头。
孟流景内心翻涌起一场海啸,本能与执念相互拉扯难分胜负,为尽可能压下这奇怪的情绪,他只得坐起身不再看向身后的裴清光,却听裴清光幽幽开口:“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裴清光也坐起身,低头拨弄着手边的砂砾,轻笑道:“你的背影很像我小时候在寺庙里见到的那些奇怪的佛像。”
“我不是佛。”孟流景面露痛苦,却侧过脸不愿让裴清光察觉。
“可你曾救下那些绝望的人类,对于他们而言,你就是佛,”裴清光一只手托住脸颊,朝孟流景看去,“四百年前,你也在场,对吗?”
“我才二百……”
“二百五十岁,”裴清光打断了孟流景的解释,“可那场大战之后,梦貘一族只剩下一个幼年雄性梦貘了。”
“就不能有遗腹子吗?”孟流景嘴比脑子快。
裴清光大脑宕机:“可以,但……雄性?”
孟流景这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回头看向裴清光:“你早就知道了?”
“那倒没有,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的年纪真的如你所说,直到刚才我翻了翻萦风的账本才想起来。我们家关于梦貘的记录是单独的一本书,里面写了好多关于数量年份的内容,我小时候觉得跟账本一样,翻了几页就没再看下去了。”
孟流景无语,如果崩溃有声音,现在这片荒原上一定会轰轰烈烈。
“所以你……”裴清光好奇地看向孟流景。
“五百四。”
“当我叔。”
“啊?”孟流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原先的惆怅早就不知被甩到那个角落去了。
裴清光笑着圆场:“很顺嘴很押韵的一句话,不必当真。”
孟流景哑口无言。
裴清光见孟流景不再是之前那副沉闷的模样,得意地躺回了原处,裴清光在路上就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奇怪,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能看出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干脆将计就计插科打诨,毕竟不是只有孟流景才会吊儿郎当。
酒馆掌柜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插科打诨后还是要说回正题,穿梭时空的危险之处不仅仅是可能迷失在时空里,还有最危险的一点,是在回到原本时空后的情绪波动,那些痛苦悲伤的往事会一股脑涌上心头,从前裴家就有人因为无法忍受痛苦的回忆而自戕。正因为此,孟流景最后在时空里的状态才会让裴清光那么担心,裴清光不求此行能帮孟流景解开什么心结,但求能让他知道,从此后在这世上不必孤身一人。
裴清光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准备酝酿着开口,却听孟流景发出了疑问。
“这里为什么住着菩萨们?”孟流景还是选择相信裴清光的话,就算听起来很荒谬。
“四百年前,在梦貘还没有下山的时候,裴家一些族人和勇敢的百姓们就是在这里迎战的,三百七十六人,都死在了这里。”
“那不应该是乱葬岗吗?”孟流景小声吐槽,但还是被裴清光听到了。
裴清光没有反驳,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本质上差不多,不过在后人看来,她们当时的勇敢就像菩萨降世一样,所以给了一个美称。”
“那为什么不叫神佛坡,偏偏要叫菩萨坡?”孟流景的关注点很是清奇。
“大概是因为神佛在世人眼中多为男子,而菩萨却多为女子吧。”
孟流景抬手虚握作举杯状,对着虚空轻轻一碰:“敬这些勇敢的女子。”
裴清光也学着孟流景的样子对着虚空轻轻一碰,笑道:“也敬那些在别处为正义而牺牲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