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胡惟庸阴狠的眼神,刘伯温只能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胡惟庸心里想的什么?
但他此刻,却是真心担心朝廷的北征局势,根本无心顾及朝中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党争。
若是北征大军全军覆没,大明顷刻之间,便要危如累卵。
他们这些人,纵使在朝中斗的你死我活,又有何意义?
这胡惟庸……眼界真是短浅。韩国公原先多么高瞻远瞩的一个人,如今却也是老了。
竟默许胡惟庸党同伐异……
刘伯温低下头,并未再开口驳斥胡惟庸只言片语。朱元璋却仍深皱着眉,心里的那份疑虑依然没有消减。
见刘伯温不再发言,朱元璋开口道:“胡惟庸,你如此确定,我大明北伐,不会陷入危局?”
“是的,陛下。”胡惟庸自觉驳倒了刘伯温,一脸志得意满。一时忘形道:“臣愿以项上人头做保!”
“哈哈,项上人头,倒也不必。”胡惟庸如此笃定,倒是让朱元璋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些许。一边是自家还未成年的熊儿子,一边是自己得力的大臣,他自然还是更相信大臣多一些。
而且他也相信徐达,在他看来,徐达确实不是会抛下战略部署、轻敌冒进之人。
老朱放下了心事,谨身殿中沉重的气氛顿时也轻松起来。这时候老朱才注意到外头那熹微的晨光。时辰还早,天边才鱼肚白呢。
“咱忧心了一夜,被胡卿开解一番之后,才觉困倦的紧。”朱元璋笑道。“倒是劳烦你们了。时辰还早,都回去补觉吧。”
诸臣连道不敢。纷纷施礼退出谨身殿。胡惟庸被朱元璋表扬了一番,只觉得扬眉吐气,方才急急从美妾被窝里爬出来的怨念,也随之烟消了。
几人出了殿外,相互道别,俱都哈欠连天。唯有刘伯温一人落在后头,依旧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诸人也不理他,正待迈下谨身殿台阶,远远却看见一星火把的亮光,在尚未大亮的皇城里分外扎眼,正朝着谨身殿方向疾驰而来。
“前线急报!请开宫门!”隐隐听到,有内官正层层报讯。
“宣!”朱元璋不知何时已听到了,大踏步出了谨身殿。他声若洪钟,周身气势彷如雄狮。
骑着马的红翎急使很快来到了谨身殿前,二虎迎上去,接过他手中战报,将战报呈给了老朱。
老朱打开战报,一名内侍立刻提来一盏宫灯。就着宫灯的亮光,朱元璋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封前线战报,脸色竟渐渐变得狰狞。
“陛下。”刘伯温躬身。“敢问前线战况如何?”
“混蛋!”朱元璋突然大吼一声,将那封战报猛的抛在了地上。
“天德,天德误我!”
刘伯温心里一惊,急忙将地上的那封战报捡了起来。胡惟庸李善长等人也顾不上党派之别了,纷纷凑过来察看。
只见战报上写着:“五月初六,魏国公率军进岭北,为元将王保保、贺宗哲部所伏。”
“这……”刘伯温、李善长等人脸色惨白!
“……这!”胡惟庸更是吓了一跳。他只觉脖子一阵发凉,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正在暴怒的朱元璋。
陛下他,不会把自己刚刚的话当真,真的取了我的项上人头吧?
……
“陛下!事已至此,应立即征召士兵,增兵长城,以防止元庭反扑!”谨身殿内,诸位大臣去而复返。刘伯温出列于前,大声说道。
“陛下,臣以为不可!”李善长也站了出来。“我大明初立,战火方平,各地尚未稳定。此时再度征召兵士,以增兵长城,必将引起天下动荡!”
“可若蒙元携大胜之势,越过长城,则北方半壁江山,立时便要倾覆!”刘伯温急道。
“北方为蒙元祸害已久,百姓十不存一,千里无鸡鸣。就算当真倾覆,亦可来日图之!”李善长反驳道。“况且,战报中并未燕明中路军已全军覆没。且东、西两路军中,尚有十万精锐,诚意伯又怎知,这两路军不会得到消息,回防长城?”
“大漠茫茫,音讯难至。中路军既败,东路奇兵便已不再有作用。被元军合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刘伯温沮丧的摇头。“在大漠之中若是被合围,突围何其难也!只怕难有侥幸了。中路军中了伏击,也是一样的道理。至于西路,本就是做牵制之用,又深入穿插敌后,不败已是大幸,如何回援的及?”
“中、东两路若是全军覆没,我大明危在旦夕!”
“魏国公、曹国公皆天下名将,怎会轻易全军覆没?”李善长道。
“你等皆以为魏国公此战,必定胜过王保保,此时又如何?”刘伯温斥道。“天下大事,又岂能寄希望于万一?”
“够了!”朱元璋一拍桌案,下头正剑拔弩张的刘李二人悚然一惊,立刻低头拱手,躬身待罪。
老朱却并没有继续责骂两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