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厮杀已过两个时辰。风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晋武有令原地修整,你小子怎么也不去睡一会?再过一会可就该发动突袭了,再想睡就要等到驻军马邑之后了。。”
许贯吐了口中叼着的杂草,连忙起身冲着冉闵拱拳。
“大将军不也没有休息?”
冉闵扶了扶腰间长剑,冲远方一指,一片驻营处呼噜声此起彼伏。
“看到那里了吗?那都是为大魏江山效死的勇士,战场拼杀时我护不住他们的死活,修整时最起码保他们睡个好觉。”
许贯追问道:“大将军平素都是这般行事吗?”
“只每回恶战之前。”
许贯点点头。
冉闵的体格再壮实也是血肉之躯,是活人就没有哪个能忍受成宿成宿不睡觉带来的煎熬。
便是这样,他也能感受到面前这位粗犷的将军,内里对士卒的浓浓爱惜之意。
冉闵复问道:“你呢,为何不去休息。”
“睡不着。”
“还是不够困,想当初某与那慕容恪决战,整整七日没合眼,最后直接和着满地鲜卑浮尸倒头便睡。亲卫愣是将我抬回了邺城,某方才转醒。”
许贯长出口气:“我原本只是酒馆小厮,承蒙晋武爷垂爱治好腿脚,授我武艺,方有今日所成。回想昨日,恍若大梦一场,至今难以相信。我一个倒酒赔笑的低贱货色,如今也能当将军了,就跟做梦似的”
“哈哈哈哈!师弟何必妄自菲薄,这仅
仅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你只会更加的耀眼。”
许贯腾的瞪大了眼珠,诧异的望向冉闵,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将军方唤我何?”
“怎么?你以为晋武的武艺是谁都能学的吗?还是说你觉得师父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逗闷子?”
冉闵的话乍听起来答非所问,事实上许贯听得无比清楚。
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然后化为无尽的喜悦。
他竟是晋武承认的弟子!简直比他未来当了大将军都令人兴奋。
这是他梦寐以求却无颜提及之事,张武治好了他的腿,允他从军,扶他上得将军位,带他立得不世功。恩比天高海厚。便是要许贯下一刻舍出命去相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他从不敢奢求成为晋武的弟子,甚至提都未曾提过。
因为他打心眼里觉着自己不配,不配承担那般荣耀!
他只是个许家破落子。
家道中落,苟且于市井之间。往常时,即使有人问起他的宗族他都不敢提及。
生怕折了祖宗威名。
如今,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过于梦幻了。
“愣着作甚,还不去给师父磕头敬茶?”冉闵顺手解下腰间的酒壶甩向许贯:“师父素来不爱饮茶,况我这里也没有,你便以酒代之吧。”
许贯手忙脚乱的接住酒壶,连连抱拳:“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
“还唤大将军?”
“多谢师兄!”
一句话说完,撒丫子就往中军大帐
处跑去。
冉闵摇头失笑,真是个憨头。
习惯性的一抄腰间,这才发觉酒壶已经给了许贯,便就作罢,两手一背,转向驻军营帐行去。
帐中灯火未歇,门外也无兵卒守夜,许贯扑得太快,一头栽得跪倒在地上滚进中帐,不觉半点难为情,顺势咚咚咚咚磕了九个响头,恭恭敬敬递上酒壶。
张武还真没看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抛下手中地图,起身上前一把拽起许贯,顺手接过酒壶象征性的饮了一口:“今日怎么突然开窍,知道该给我磕头了?”
“啊?”
“啊什么啊?怎么,给我磕两个头你觉着委屈了?”
许贯人都傻了。
搞了半天,人家晋武爷根本毫不知情,分明是冉闵自作主张撺鼓的。
赶鸭子上架也好,总之都到这一步了,硬着头皮也得走完,于是重新跪地,重重叩首,大喊道:“徒儿许贯,敬师父酒。”
张武翻了个白眼,掏掏耳朵:“不用喊那么大声,老子不聋,听得见!”
“呃”
“那您是允了,还是没”
帐篷再度被人掀开,喜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刚准备通报敌情,就见许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许贯真想从地上跳起来把这个方脑壳掐死。
而喜顺则没有一点破坏了别人好事的觉悟,自顾自道:“晋武爷,胡人扎营了,半个时辰前将将扎营。”
张武掀开大帐,望向帐外无尽的黑夜:“如今几更
时分?”
“三更将至。”
“好!通传各营,整兵上马。大破胡虏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