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步府,深闺。
夜已深,步练师仍在窗边撑着脑袋望向漆黑的夜空。
女儿家的快乐从来都是短暂的。
特别是从她明白什么是快乐之后。
如果步练师就像以往那般,不曾接触过有意思的人,每日行尸走肉一般向父母请安、开课、下学。与别家贵女做做绣花、女红。
那么,她平生最大的兴趣爱好也就是猫在角落偷听下人们拉扯家长里短。
然后安心的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稳嫁人。
她应该是快乐的。
可突然有一天,她却见识到了不一样的男人。
那人有着她平生以来见过的,最英俊的面容。谈吐举止算不上得体,也没有很粗鲁,却也令人生不出半点距离感。
他们分明有共同的秘密。
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轻松。
她分明与他约好了放课之后再见
可那人,那个自称张武的小厮,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从此杳无音讯。
步练师一度将府内外翻了个里朝天,甚至府上送菜掏厕的小厮都挨个印证一番。还是没有,她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黄粱一梦?或者是个无关轻重的幻觉?
如今,外面的风更紧了。很多以前与步练师熟识的贵女都随着家族的衰亡丢了性命。
她还记得陈府的二小姐与她相约踏青时虚以委蛇的假笑。
即便那人是那样的讨厌,可此刻竟都有着想念,毕竟建邺再无陈府,也没陈家二小姐。
不仅
是陈二小姐,步府所居骅文街本就是世家显赫聚集之地。
如今,不需推开府门,就能听到外面的哭喊,与甲兵的喊杀。
据府上下人们说,近日来,便是最大胆的小贩也不敢靠近摆摊。
收敛尸首的人手不够,很多人惨死后,只拿草席一卷便曝尸乱葬岗。
步练师怕了,她不知什么时候,这种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她害怕自己和旁个一般,死后被弃乱葬之地,被飞禽走兽啃食。
最近她偷墙根时,父亲口中“孙权”的频率明显提高了很多。
她明白,父亲很有可能是顶不住压力了。
联姻以保家族香火。
孙权她偷偷瞧过。
感官很一般,她不喜欢那样的眸子,藏了太多事,一瞧便令人疏离。
但对于父亲这样的想法,她却生不起半分抗拒之心。
她不怪任何人。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享受荣华之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为步家一千八百口计,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可再此之前,她真的好想再见见那小厮。
便是安静的坐着听他吹吹牛也好。
最后的最后,哪怕是她真要嫁于孙权,她也想得到张武的祝福。
在步练师看来,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厮很重要,最起码对她来说,很重要!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古井无波的声音自窗外响起。
步练师的瞳孔逐渐放大,惊喜、意外、委屈。
两行清泪随脸颊滑落。
他来了!
如初见一般,一袭玄色锦缎长衫
,腰间斜挂宝剑。
他的眸子漂亮极了,干净、纯粹,没有半分杂质。令人一观就不由的想要去亲近。
“哼!大骗子,本小姐要就寝了,你走吧!”
步练师顺势便要关上窗子,张武就立在原地,不进不退,只是拎起腰间的酒葫芦倒灌一口。
狠话都说了,不关窗子显得没骨气,可关了窗子
“你这人好生讨厌!你专程来见我,偏就这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瞧我丢丑你很开心吗?”
“其实也不是,夤夜造访本就唐突,你若关窗,我总不能硬闯闺阁吧?”
“瞧你还算诚恳,本小姐就大发慈悲!说吧,你来寻我作何?”步练师破涕为笑,顺势借坡下驴。整个人坐在了窗台之上,将一双腿耷拉到窗子外边。
“这两天外面挺乱的,女儿家不宜见血,你便安生呆在府中,不要外出。”
建邺的新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虽然周瑜千叮万嘱将军们约束好麾下之人,无令不得擅动,更不许靠近步府半步。
就怕步练师不知好歹窜到街上去,真被哪个不开眼的当作别府小姐砍了,那特么找谁说理去?
所以张武决定还是来叮嘱她一声。
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柔顺,实则是个跳脱性子。不盯紧点,还真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就这?”步练师双眼不经意间弯成了月牙,喜欢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