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被挟持,年珣的确落下不小的阴影,或许是父亲为了留下母亲不得不这么做。
但他的难过却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从未宣之于口罢了。
一到了晚上,寒风凛冽,街上除了打更的都看不到一个活人,府上已经用上了地龙。
年珣坐在屋脊上望月,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低头看去,却看到了温夷歌的身影。
“你不下来,是等我上去吗?”
手忙脚乱间,年珣整个人顺着屋顶斜坡滑了下去,事情发生得仓促,温夷歌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摔到她面前。
好在没有受重伤,只有手掌的擦伤。
她把年珣带回次间上药。
年珣不敢坦白,其实他还摔到了屁股,连坐在垫子上都是刺骨的疼,他死要面子强撑着,都怪羞耻心让人胆怯。
“母亲,我……”
准备好的话,在开门声响起,年肇的出现,年珣的话戛然而止,所有倾诉的欲望烟消云散。
陆林跟在他身后,呈上一把弓。
年肇:“我不知你喜欢什么,男儿心中总有一个保家卫国的梦,等上手了我再带你到草原上转转。”
年珣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他总是下意识去看母亲的脸色,只要她不喜欢,他便不会接受。
这把弓放在十二岁那年,他收到的话定会喜不自胜,那时温昀跟他比骑术,出于私心,年珣想要父亲亲手制一把弓给自己,当即遭到拒绝,满腔热血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后来叔祖父亲手制弓送他,但此后年珣对弓箭之类的便没什么兴趣了。
“怎么,你不喜欢?”
年肇打断了他的思绪。
年珣接过长弓,别扭地说了谢谢。
望着父子俩,温夷歌牵了牵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年珣找了借口离开,临走前温夷歌叫他把药上,自己回房涂。
他脸上一热。
知道母亲看出了他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
年珣走后,内室又剩下两个人。
“今晚……”
年肇欲言又止。
他想留宿在这里。
温夷歌心知肚明,只是,她不同意的话他便会去别的寝房吗?
她拥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
“好。”
年肇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听到这个答案,反而比拒绝他更难受。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总觉得温夷歌一走到外面,仿佛要随风而去。
她不属于这里。
这个想法充斥着年肇的胸腔,压得他整个心头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想不通。
年肇去了净房,隔着一段距离,他听到温夷歌的声音。
“沈小姐邀我过几日到沈府,我能去吗?”
这一刻,他非常想看到温夷歌的表情。放在从前,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询问自己。哪怕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架子,都是强迫性的。
沈府跟京城没什么牵扯。
年肇最放心的就是这点。
“当然,你想去就去。”
末了,他加了一句,“记得把阿末她们带上。”
阿末是守在温夷歌身边的其中一个婢女。
“嗯。”
年肇向来不需要人近身伺候,待他从净房出来后,阿末等人才进去换水。应是料到了今晚发生的事,温夷歌动作磨蹭,褪去衣物,整个人泡在水里。
在此之前,她以为可以成功回家,那时仍有一丝耐心应付年肇。
如今……
温夷歌呼出一口气,吹散了水面的热雾,胸口那处狰狞的伤痕赫然在目。
她后悔了,甚至在拖延时间。
残忍的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两刻钟过去,外面的人在唤她,语气克制。
“……需要我帮忙吗?”
帮什么忙?
怎么帮?
温夷歌蓦然清醒。
“这就出去。”
夜晚,府中人相继歇下,唯有西边的房间不断发出细碎的动静,那声音叫人面红耳赤,直到丑时初方才彻底停下。
哄好了年肇,温夷歌获得了自由出府的机会,看管她的两个婢女不知不觉中也松懈了许多。
次日,府中上下只有年珣和温夷歌。
一位不速之客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越过围墙,悄悄潜入了西厢房,那是温夷歌的房间。
刚进门他便不问自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入腹,解决了他的饥渴。
茶杯啪的被他重重放下。
“温夷歌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