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晓敏收到信的时候,天气已经转暖,春耕虽然没有开始,但是大队已经在为新一年的植树做准备,大家已经开始每天上工记工分了。
祝晓敏忙完一波回到办公室里,把陆明峥的信看了一次又一次,也知道这件事选择的两难,叹口气,拿起笔写回信,不再提回城的安排,只是写最近的生活。
山上的树都已经返青,所有的人都开始挖山,放在知青点的小羊羔长的很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可以挪去基地了。
还有,再过一个月,又可以带着熊孩子们上山,他们很快又可以有满院子的野菜了。
最后,她找了几块废木板,让男知青帮忙做成一个小盒子,把钢笔和两双袜子装进去,一起寄了给他。
只不过是林场每年春天都会有的气息,流露在她的字里行间,洋洋洒洒,足足四页纸,陆明峥看着,几乎可以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
握着她寄来的钢笔,再摸摸她寄来的袜子,心里满满的,皆是温情。
隔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笔写回信:是不是,你对那里更有感情?
她从一开始,就拒绝去省城,她回了河东市,却没有多停留,径直又赶回了林场。
只是,这句话写出来,陆明峥琢磨一会儿又把那页纸撕掉,回信的事暂时搁下。
不管她对那里多有感情,那里都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不止是他希望她能来他身边,还是因为……那里一样会束缚她的发展。
凭这两年对她的了解,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人能安心在家做家务带孩子,让男人养着,她不一样,她的心里,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她所说的自由,应该是一个更能让她施展的空间。
陆明峥的回信没有很快回来,祝晓敏已经顾不上去多想回城的问题了。
春耕开始了。
于是,每一天清晨,大队的大喇叭又如常的响起,大家踏着晨雾来大队部领任务,然后赶去上工。
开始春耕的第一天,祝晓敏就惊讶的看到一个从来没有想到的人。
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女人,长发盘了起来,用一块手绢在脑后扎住,只有一些碎发垂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又带着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朝气。
只是,看到这姑娘,就有不少的人缩手缩脚的往后躲,还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夏春花看到她,也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半天才说:“白……白……”
“白桂花。”白桂花说出自己名字,冲着她笑,“俺来领任务记工分。”
这正是钱元飞给钱秃子买来的媳妇儿。
夏春花傻傻的问:“怎么你还要记工分?”
白桂花笑了:“妹子说笑话,不挣工分,俺明年吃啥。”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来挣工分听着就有点怪。
倒是祝晓敏先反应过来,立刻说:“柳树村生产小队,今天开的是北坡那边的地。”说着,给她记下名字,又指了领工具的地方,然后又指夏老根的方向,“一会儿你跟着夏大叔过去就行。”
白桂花冲她笑笑,去领了工具走了。
看着她出了大门,夏春花才透过口气,摇摇头:“吓我一跳。”
“怎么?”祝晓敏问,“她说的也没错,不挣工分,明年吃啥?”
夏春花无奈:“你不知道,最初那案子判了,钱家那许多寡妇集结起来要去打她,结果被她抡着斧头好一顿捶,后来这几个月,更是挨个儿打了一遍,现在她就是钱家的一个女霸王,没米没面,进门自个儿揭缸,没有人敢惹她。”
确实,这样的人还用挣工分?
祝晓敏哑然,一时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真不知道,钱元飞要是活着,看到现在的局面,会怎么想。
但想钱家的人横行惯了,现在有人能治得住他们,人又是他们造孽招惹来的,也算是求仁得仁,也不再去管。
直到所有的社员都去了地里,祝晓敏才能缓一口气,接着忙自己的事。
不管最后决定去哪里,这里的工作总要有一个交待,祝晓敏静下心,开始把这两年自己写过的材料、做过的工作做一个汇总整理,以便后边的人更好的接手。
可是这工作刚刚做个开头,就听到大队部大门口传来一阵哭声,跟着一群人闹哄哄的进了院子,直奔谷满仓的办公室过去。
祝晓敏隔着窗户看过去,一眼就见在人群最前的,是抱着一个孩子的钱三婶,微微有些诧异,只是把窗户打开半扇,却没有出去。
谷满仓刚从公社回来,水都没喝一口,又被吵了出来,吃惊的问:“这是怎么了?”
钱三婶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哭:“这可没法活了,谁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妇,这些天杀的。”
谷满仓头疼:“钱家嫂子,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么喊,我们又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