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夜。
今年有姜皖在,酆帝早早依照礼制封了笔,大臣们得了丰登元年以来第一次正常的年假。
以往年年加班,大年初一在宫里嗦冷饭也是常有的事。
有了姜皖,酆帝也终于有了些人情。
酆帝不喜约束,更不喜人聒噪,故而自登基杀光了所有御史大夫后,再没有立言官一职。
所以姜皖一直以臣子身份久居宫廷,也无人站出来说话,百官也是各自装聋作哑。
这世间以权、以势、以孝、以理压制酆帝的人,都被他杀了个精光。
如今酆帝自己给自己套了一个枷锁,百官们是脑子坏了,才会对姜皖的存在做出什么不满。
天蒙蒙亮,姜皖感觉到脸上的温热,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迷迷糊糊地攀上他有力的手臂。
“陛下,天还没亮呢,怎么起这么早?”
酆帝小心掀开她睡乱的头发,单手拧棉巾,上她脸前,手背试了试温度。
“昨日晚饭,大伴提了一嘴大酆除夕习俗:早起裹粑粑,午间拜神佛,晚间开家宴、赶妖邪,是谁嚷嚷着一定要将这些流程都走一遍,睡前还特地叮嘱我,要我提醒她。”
“我想起来了,”姜皖咻地坐直,推开酆帝,“年尾请神诛邪,来年顺利圆满。”
酆帝被推了一个踉跄,依靠在床边,看着她披头散发,慌乱地找衣服首饰。
他无声地叹息一声,“急什么?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皖从琉璃镜里看他,“宫人是宫人,我是我,我为陛下祈福哪能事事依赖他人,不诚心,我若不诚心,天上的神佛哪能如我意?”
“哪家不如你意,我就端了哪家,让他们无香火供奉,永坠凡间。”
姜皖赶忙敲桌子,“呸呸呸。”
敲完桌子,又双手合实,“无上天尊保佑,无心之言、无心之言莫要计较……”
酆帝嗤笑一声,“哪有什么神仙啊,傻姑娘,求他们还不如求我来得实在些。”
“你也给我,呸!”姜皖斜眼威胁,“快点!”
酆帝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呸!”
姜皖摸了摸脸,“你朝我呸是什么意思!”
酆帝老神在在的,“不小心的,不好意思啊。”
姜皖杏眼瞪得圆圆,“你!”
酆帝挠挠鼻头,指了指窗户,不怀好意道,“天要大亮咯。”
“哼!”姜皖重重地哼一声,转过头,一边挑选首饰,一边道,“你个幼稚的老男人,我不跟你计较。”
大过年的,她给身边服侍的人都放了年假。
当时酆帝让她留下一个,或者是两人轮班,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声称自己绝不是阻碍家人团聚、没有良知的主子。
哪知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她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现在难免有点点点点不适应。
酆帝无论嘴上怎么说,手还是诚实的帮她挽发描眉。
姜皖还心心念念地去御膳房准备食材,哪知打扮体面天已经明亮,只能让人将食材搬到殿外桌子上,如拌好的糯米团,芝麻,红豆,蜜枣,蛋黄,黄豆粉等。
酆帝与她并排坐,两人都是头一回裹粑粑,神情专注地看着御厨的一举一动。
先揪一个小糯米团,以拇指为中心往两边扩,扩成一个小碗,再往里添自己喜欢的馅料,最后裹成一个圆球,粘上黄豆粉或者是椰蓉碎,放上蒸笼蒸熟,即可祭拜天地,告神明食用。
酆帝原本不乐意弄这些,但姜皖有兴趣,他也只能陪着她一起。
他做事精准,刚刚御厨怎么演示的,他就怎么做分还不差,小巧精致,很容易让人产生食欲。
而姜皖则做的不是歪歪扭扭不似圆形,就是丑得稀奇古怪,放在蒸笼上,与酆帝的标准品一对比,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一个是她做的。
偏她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这糯米团调得太稀了,应该硬一些,才好塑型。”
酆帝头都不抬,将她放在蒸笼里的拿出来重新改造一番,“幸亏人家老御厨走了,否则非要跟你辩上一辩。”
服侍在一旁的大伴等人低着头笑,为了不让姜皖难堪都不敢出声。
可姜皖又不是瞎的,带着火气对着酆帝道,“哼!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挑出来?”
酆帝手里动作不停,“拿你做的祭拜,我怕神仙见着了晚间托梦来吓你,吓到你了不要紧,就怕你睡不安稳,累得我大半夜的爬起来端茶倒水。”
他近来说话总是这样带着玩笑,好似将少年时期从未在人前展露的毒舌傲娇展露与姜皖瞧。
姜皖知道他话里的关心,“那你好好改,你我一体,这样方显诚心。”
本想拍拍他的手,以做鼓励,哪知却被他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