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亮得有些晚,卯时一刻还是雾蒙蒙的。
绿珠见怎么都叫不醒床上说得四仰八叉的姜皖,一狠心,打来一盆子的井水。
这个时节的井水又冰又凉,在清晨这样的水更添几分刺骨。
过了几道井水的棉帕盖在姜皖睡熟的小脸上,不出片刻,姜皖就睁开了眼,为了反抗绿珠的无情,居然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绿珠高兴得不行,果然这样的法子能在宫里人尽皆知是有道理的。
人醒了,绿珠换了一个温水的棉帕,细细地擦拭着姜皖的眼角。
“主子,到点上朝了。”
姜皖瞟了眼窗外,还是灰色的,顿时生无可恋。
眼看姜皖又要倒下,绿珠连忙道,“张小买来了香满楼最出名的羊杂四软,这天气还有些冷,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听到美食,姜皖昨日没有吃饭的肚子发出一声腹鸣,“起吧。”
“这是六爷昨日连夜送来的官服,奴婢服侍主子穿上。”
姜皖这才注意到,一旁放着的官服。与她见过的不一样,不是纯正的一个颜色,而是黑色和红色结合而成,红色的内衫,黑色金稻的外衣,配上镶嵌和田玉的腰封。
姜皖多看了几眼腰封,这东西可以带着身上,防止没带钱或者是遇到什么事,还能扣下来抵债。
“还挺独特的。”
“主子不知道吧,您是第一个大酆以女子身位登三品的大官,这制衣监定是头疼了许久,才做出来的。”绿珠在制衣监任职,对成衣的事再清楚不过了,“要不然,这衣服早就送到您这里了。”
“以往也有女子进朝廷?”
绿珠一边整理,一边说,“大酆百年历史里,有很多。但在您和东里少卿之前,基本上都是武将。”
“她们一般都是在边疆作出极高奉献的女子。”
“因为女子身份的枷锁,还没有人做到三品。”
“就连东里少卿,也只是做到了正四品。”
姜皖扶住腰封,方便绿珠往后系好,“前日在大殿上,许多文官反对,我还以为大酆女子不能进朝廷。”
“文官大多如此,他们觉得女子应该温婉娴静,照顾内宅,孝敬长辈。官场之事,他们向来主张女子不得插手。”
“东里少卿一是因为家世背景强势,二是因为她本人明确表示过不会在朝廷上发表意见,他们才无话可说、被迫接受。您独自一人,一来就封到了三品,他们自然是极力阻止。”
姜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不说东里青,抓着我不放。”
绿珠放下木梳,“主子,好了。”
姜皖看着铜镜里女子,一身华服都遮不住面上的憔悴,眼睛一疼,移开视线。
“也不早了,先吃早膳。”
张小靠涂家的关系,在东街找了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有一个很风雅的名字,叫澄心院。
院中央有一方清波荡漾的小池,四周种满蔽日的柳树,微风吹过,柳絮飘飘。
小道两旁还有两位老人在打扫,这是买院子还附赠两位老奴,据说这个院子原来的主家是要搬到南边,这两人年纪大了不想四处奔波就留了下来。
姜皖很满意,终于在京都有个住处了。
来到正堂,正堂内除了张小,还有一位环臂站着的黑衣男子。
在这灰蒙蒙的天里,若不是绿珠提醒,姜皖险些没有看见。
男子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剑眉和一对黑眸。
“六爷?”
封六扫了眼姜皖,垂下眼眸,“我叫封六,陛下让我跟在姑娘身边。”
绿珠摆开早膳,闻言多看了几眼封六,昨日封六只说自己行六,并未提及姓氏。
封是皇姓,可如今皇室早被酆帝杀得人员凋零,叫得上名字的皇室人员除了公主并无男子。
这应该是陛下身边那支赫赫有名的亲卫。
姜皖半眯着眼,想不通酆帝为什么要人跟着自己,但登天鼓的事她这正缺人手,来得刚好。
“嗯,那就多谢陛下好意了。”
封六听姜皖说完,沉默片刻,消失不见。
姜皖咽下的羊杂差点卡住喉咙,“咳咳咳,你看见没?”
绿珠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
姜皖觉得背上发凉,也不敢多留,胡乱塞几口上朝去了。
……
皇宫,奉天门。
刑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补觉。刚眯上没一会,官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起初来的官员官职低,只能在他身后轻声私语。等到日光渐亮时,高位的官员也渐渐抵达,刑敖的眼睛就再也闭不上,每个人都来跟他打招呼,来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就连刑部判书魏晟达都来和他扯了两句。
他不过是一个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