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前女友,五年前死于车祸。”
胡严点点头,将矿泉水拧紧然后擦了擦嘴,“那我们就从她开始吧。”
说罢他闭上眼,两只惨白的手举到面前,做了两个一模一样但极其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那个手势大约是用拇指压住无名指的指腹,小拇指和食指却贴在一起,中指尽可能的向手背弯曲着。好像道家施法的手印,但我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手印。
至于他念了什么我实在听不出来,只有隐隐约约的“冤孽”、“投胎”、“轮回”这些断断续续的字眼,而且究竟是不是这些词我也不敢确定。
他念了差不多三四分钟,身体突然抖动起来,头部从刚开始的微微摇晃慢慢发展到左右横冲的甩动,嘴里有白沫四溅,眼睛也开始翻白。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要打电话找人来帮忙。
可胡严突然停下,双手保持着古怪的手印高举在头顶,两只眼睛几乎全是眼白。他的脸转向我,声音低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红色……脊椎断了,很年轻!”
六
那个声音尖锐又急促,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所能发出的声音。但真正令我恐惧的不只是声音。
我的前女友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我们从校园一起走向社会,可是在订婚的前一天她出了车祸,脊椎断裂,致命伤。
胡严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情,多年来我不曾向任何人提及这道伤疤,遑论一个精神状态存在问题的病人。
可是他准确地说出了我前女友去世前的状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真的看到她了。
她就在这里吗?五年过去她一直没有离开,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四处打量,可现实是我只能看到接待室里我和胡严两个身影。很快胡严安静下来,整个人像虚脱一样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
“她在这里?”
胡严疲惫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见见她吗?”我说,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她是不是五年来一直在我身边。
胡严还是没说话,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刚刚祈神一般的仪式下来似乎抽尽了他的精气神。我心一横,拾起桌上的羽毛伸向那只通往阴间大门的死老鼠。
羽毛在碰到其中一只白蛆时被胡严抓住,他缓了几秒,强撑着对我道,“赵医生,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我拍着桌子站起来,“既然五年来你一直都在,那为什么不让我也看看你?”
“见鬼是损元气的,会折阳寿。”胡严还是抓住羽毛不放,“她也是为你好,反正你知道她一直在身边,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那感觉就像寒冬里触碰到了冰块,很快一股酥麻顺着我的手臂传遍全身,冷汗从脚底一直攀到头皮。
“她就在你旁边。”胡严的话几乎坐实了我的感觉无差,在我看不到的身边,有个我一直思念的人站在那里,她轻轻触摸我的手,尽管感觉不到重量,但我确信是她。
“让我见见你,好吗?”我的声音发抖,脑海中不断回忆她曾经每一帧的画面,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还有医院里面无表情的样子。
回应我的是耳畔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那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虽然阔别五载,但哪怕五十年以后我也不会忘记。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直接上手抓起一把蛆虫,混着死老鼠的腐肉和黑汁塞进嘴里。
“赵医生!”胡严急着冲过来掰我的嘴巴。
我死死闭上嘴,在躲避胡严双手的同时不慎咬碎几只蛆虫,虫子的粘液在我口腔爆开,那味道奇苦无比,并且有迹可循般直勾勾顺着食管向胃里蔓延。
苦味抵达胃的瞬间,我的腹部一阵痉挛,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呕吐物喷洒在桌面上,墨绿的汁水里还有幸存的蛆虫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我愤怒地捶打桌子,胡严在后面死死箍住我的手臂,嘶吼道,“我还有别的办法!赵医生,我还有别的办法!”
我冷静下来,回过头,怔怔地看向胡严。
“牛的眼泪,我房间里有牛的眼泪,擦上它也可以见鬼。”胡严看着我说。
七
在等胡严回来的时间里我认真思考了许久。
无疑,有关这个世界是否有鬼的问题,被说服——或者说同化的人最终是我。
不仅如此,我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帮助胡严验真这一事实,如果可以将证据摆在公众眼前,胡严不仅可以摆脱精神病的标签,我们更有可能成为改变世界的人。我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在接待室里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拍摄,但传言终究有所偏差,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借助镜头也很难发现。
是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见到鬼,胡严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回去拿牛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