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芙拉着陈纪文的衣袖,楚楚含泪道:“西子坊里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我害怕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饿狼盯着猎物那般,迟早将我吞噬。”
陈纪文听笑了,饶有兴致的侧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把你赎身出去?”
茵芙低下头继续哭,似在默认。
美人落泪,总是格外让人心怀怜悯。
陈纪文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颚,用拇指指腹替她拭去泪眼,叹着道:“若是之前倒也还可以,我另外找处院子将你安置就是,可你不是已经见过我未婚妻了,我若是背着她将你纳成外室,岂不是会让她伤心?”
茵芙忙抬头道:“我不会同林小姐争什么的,若是林小姐将来能容我,我进府去当牛做马的伺候她,若她不能容我,我便一生一世常住外苑,只等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找我,绝无怨言。”
听上去倒是不错,只可惜陈纪文现在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微微肃了容,“你的耐心太少了,还是没怎么吃过苦的缘故,要是真如了你的愿,将来也必定会生出变化。”
他说完便要起身,茵芙看出他想走,忙也跟着起身去拦。
他回头,望着越发着急的美人面孔,轻叹道:“若我是这京中权贵,自可保你周全无碍,只可惜,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怕是经不起你丝毫折腾,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茵芙以为自己不小心触怒了他,就要失去这个依仗了,着急抱着他便是哭道:“纪文哥哥,你是不要我了吗?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提这样的要求,我今后再也不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陈纪文没有像往常那样哄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伏在自己肩头痛哭。
“我没有说过不管你,你这般的紧张,让我如何能放松心神?我下次疲惫的时候,便不会再想过来找你了。”
茵芙不敢分辨,更担心自己触怒了他,只得擦着眼泪往后退。
“我错了,纪文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茵芙啊,每个人都要守住自己的价值,才不能被旁人轻易替代,你得谨记这条,才能在我身边留得长久。”
从西子坊出来,双寿匆匆忙忙朝他跑来,一看便是有要事要回禀。
陈纪文蹙眉,正要问他何事,便瞥见街角处有一斗笠蒙面武士模样的人,正双臂环胸冷冷的望着这边。
他不敢耽误,左右看后忙奔过去,对那人拱手道:“可是王爷有吩咐?”
那人朝他浅浅回敬一礼,手中握着的弯刀冷冽生辉,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王爷有请陈大公子即刻去郊庄一叙。”
传唤得这样着急?陈纪文虽心有疑窦,却也不敢耽误,忙应承上轿,命车夫朝郊庄疾驰。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颇为考究的宅院前,陈纪文在车内整装后下马,恭敬与守门护卫寒暄过后,被领入内院。
竹帘纱帐之后,传来阵阵雅乐,孤寂高傲,一听便是宁王亲手所抚的琴音。
陈纪文脱了鞋子踩上榻面,对着帘后之人大礼参拜。
“微臣参见宁王殿下,殿下千岁金安!”
帘内的人似乎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这一声声的雅乐之中。
突然传召,未得平身谕令,陈纪文只得匍匐保持跪倒的姿势,静等这曲声结束。
宁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相貌堂堂,品性高洁,如朝晖朝露。
当年太子早立,却因愚笨不受先帝重视,先帝曾数次提出易储,均被朱禀衍等老臣力阻而未成。
天启帝登基之后,宁王为避嫌,自觉退出朝堂,这几年隐居京郊,闲云野鹤,表面上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一曲终了,宁王抚琴的手缓缓从琴弦上挪开,慢慢抬起眼,一双精致蕴藏慧力的眸子跃然眼前,一开口便是令人如沐春风。
“子安,你来了。”
子安是陈纪文的字号,宁王如此称呼,便是他一贯礼贤下士的亲近之意。
陈纪文却不敢有片刻放松,对着帘后之人又匐了匐。
“突得王爷传召,匆匆而至,还请王爷恕罪。”
宁王慢慢起身,抬起一方竹帘,脚下也只着里袜,朝陈纪文走来,亲自伸手扶起他。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我今日只是突然想起你,并无他意,你听我方才弹的曲子如何?”
陈纪文战战兢兢起身,微微俯身应着道:“王爷这曲《广陵散》越发得出神入化,微臣斗胆猜想,即便是嵇康在世,与王爷的琴艺想必也只在伯仲之间。”
宁王笑了,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很是温和。
他负手走到窗前,一边拈衽衣袍坐下斟茶,一边示意陈纪文坐到对面,笑着道:“嵇康风流名仕,临刑之时仍能从容不迫将此曲演奏得出神入化,本王又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你此番夸赞,是否有些太言过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