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秀堂。
天气冷,冯氏早早就洗漱泡脚过后睡下了。
卧房内炉火烧着,被窝里面汤婆子捂着,白日里面对两个恃宠而骄的姨娘的怒气此刻也消散了不少。
她就算再不济,好歹在林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身后还有四个子女作为依仗,那两个姨娘有什么?
如今以为靠着林婧婉就能骑到她的头上去不成?
即便这林婧婉当真能得皇上贵妃亲眼,让老爷在御前跟着得一回脸面,可那终究也只是个丫头片子。
一旦嫁了人,就跟林府没什么关系了,这偌大的家业,将来还是全部归她亲生的儿子。
想到这儿,她便庆幸,当初对兵行险招对沈氏下手便是对的。
归根到底,沈氏才是更有名分的嫡妻,她那一胎若是生下了儿子,那便是府里的嫡子,连带老爷都会更加高看沈氏母子,那将来还有她和四个孩子的容身之地吗?
作为外室女,从小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活的日子,她是受够了。
她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的孩子们争一个嫡出子女的名分。
“夫人,睡下了吗?”
迷迷糊糊之间,冯氏好似听到周大家的声音。
她才刚刚有了睡意便被吵醒,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来回,非得这么半夜叫醒我?”
周大家的焦急的在内室门外搓了搓手,又道:“是老爷差人来请夫人,夫人快些梳洗打扮一下,去书房见老爷吧!”
冯氏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扭头问道:“老爷可说过是什么事?”
门外的杨德贵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捏着声音冲门内喊道:“我说冯姨娘,您可就别磨磨蹭蹭了,这大冷天的老爷和大小姐可还专程等着呢,快些随便披件衣裳,随奴才一道过去吧!”
听到杨德贵的声音,冯氏便意识到事情好似有些严重。
杨德贵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当初在她跟前就跟一条哈巴狗似的,这阵子自以为抱上了林婧婉的大腿,便对她有些不客气了,今晚还敢直呼她做姨娘。
“你且在外头候着,我即刻便出来。”
林惜芷的院子就在隔壁,她这会还没睡下,听到动静便带着丫鬟过来。
见杨德贵在外头,刚巧也把他方才的话听了一大半去,便蹙眉问道:“林婧婉那个死丫头又怎么了?都这么晚了还不肯消停,又想抽什么风?”
杨德贵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鼻子轻哼着道:“二小姐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睡?奴才劝您一句,别成日里与大小姐争锋相对的,收敛着些,对您将来有好处。”
林惜芷自然听不得这话,气得上前劈头就是一顿喝骂:“你这个狗奴才,如今是觉着仗了谁的势了就可以欺负到我和我母亲头上?我外祖虽然被撤职了,可我舅舅还在,再不济我还有两个弟弟,哪一个不比她林婧婉强?你不要被猪油迷了眼,否则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外头正说着话,冯氏屋里的小丫鬟便从里面开了门。
冯氏松散着头发随手挽了个髻,身披一条银狐大氅,手里握着个汤婆子便朝外走来。
林惜芷见了忙上前道:“母亲这么晚了也要去?”
冯氏并未搭话,只是看着杨德贵道:“前头带路吧!”
杨德贵应声道是,林惜芷又道:“那女儿陪您一块去!”
冯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就留在你的院中,哪儿都不准去。”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你是长姐,要看顾好弟弟妹妹们,将来无论发生何事,记住你自己刚才的话,你背后还有外祖和舅舅,他们会为你做主。”
林惜芷一时不明白母亲说这话是何意,但直觉必定没什么好事发生,正要再上前问个究竟,便被杨德贵挤到了一边。
“冯姨娘仔细脚下,奴才给您掌灯。”
雨斋轩内,灯火通明。
冯氏踏寒露而来,站在院子外面等通报的功夫,里面林乾海的声音便隔着门传了出来。
“可是冯氏到了?让她进来!”
印象中林乾海鲜少这般直呼自己“冯氏”,除非是气急的时候。
可眼下他这语气,可不就是无比恼恨么?
夫妻相处多年,她最是了解林乾海是个什么性子。
父亲被撤职之时,她便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虽然官员更替起伏也属正常,父亲也不是一开始就位居首辅之位的。
可是后来接二连三的祸事,却叫她不得不相信朱家终究是大势已去。
她很从容不迫的进了门,听得身后门扉“啪”的一声关合的同时,也依照规矩对桌案后头的林乾海行了个礼。
“不知老爷深夜召唤妾身过来,是为何事?”
她自进门起,便一眼看见下首处坐着的林婧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