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这西子坊逛的客人,家里再不济也是个富农士商,多是有姨太外室的人家,最是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在大晟朝廷,妾室虽仍算是良家,但在家族之中基本没有人权,身家性命全都被拿捏在主家和主母手中。
就是被折磨死了,只要主家及时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销籍银子,便能免于处罚。
但这些大多都是针对那些没有生育过子嗣的妾室,而那些为主家诞下子女,特别是生过儿子的,则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鲜少会再被随意打杀。
所以今日听到的这事,实际上介于犯了法和没犯法之间,又是别人家里的事情,众人虽然好奇,但也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往前掺和。
眼下纷纷都回过头去,想去看看这发声之人的模样。
只见一个身材纤瘦,相貌却是一等一出挑的年轻公子哥儿正负手站在门外,正是男扮女装的林婧婉。
她一身华贵服饰,玉面冠带,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
两旁的人见状不禁悄悄让出些距离,好叫她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马奇见到自家主子,便像是陡然发现了救兵似得,高声应和一句:“这位公子,我这兄弟说的当真是事情啊,这宋大爷就是尚书府林家的管事,先前答应了给我兄弟一百两银子,结果赖账不说,这会又跟他抢姑娘,您说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说着一边还拉着王三劝着:“你瞧那位公子一定是个有身份的,难得他肯过问,你不如去求他帮个忙,说不定就能有着落呢。”
王三下颚还是一阵灼热的痛,宋缺偏偏还不肯放手,听马奇这一劝,也索性高声叫道:“公子救我,我说的当真都是实情啊!”
林婧婉颇为傲慢的轻声道:“你连姓名来历都不说,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王三犹豫着,马奇却抢先一步道:“我这兄弟的娘之前是给尚书府林家做稳婆的,事情办成之后就给人赶出来了。”
林婧婉蹙眉:“说清楚些。”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王三索性也豁出去了,一边挨着宋缺的拳头一边断断续续的把经过讲了出来,听得众人一阵阵低呼。
有人悄悄议论着说这事要不要报官。
王三激愤之下叫道:“报官就报官,那妇人就是难产死的,跟我娘又没什么关系,就是这宋缺的主子存了坏的心思,要害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宋缺的拳头又要朝王三砸来,这下王三学乖了,早早就躲到马奇身后,隔着肩膀还冲宋缺叫嚣道:“你别以为我没见识就可以给你们随意糊弄,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们背后的主子已经不中用了,这事要是闹出去,指不定倒霉的人是谁呢!”
宋缺急红了眼,面目狰狞道:“老子要杀了你!”
这边的吵嚷闹事,早有番子悄悄向碧水阁里的李重意一一汇报了。
他蹙眉低声问周康:“你说她今日就带了两个小厮?”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李重意险些就气笑了。
这都是什么胆子,真当自己是刀枪不入?
周康低语问道:“厂公可是要出手帮她?”
李重意没好气:“她既然这么能耐,那便叫她自己解决干净!”
周康见主子面上明显有愠色,便紧口不言。
正欲退下之时,又见李重意开口吩咐道:“你还是带人去照应一下,尽量把事情给我压下来。”
他顿了顿,强调说:“尤其是要先保证她的安全。”
周康领命,躬身退开。
李重意愤愤的喝了口闷酒,辛辣之味顺着喉咙流下去,只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
他之前对这小丫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眼下还要重用林乾海,会把他捧得高高的,等时机适当的时候再把他拉下来。
她当时也是答应了的,这会又不经商量就来扯他的后腿。
这治家不严之罪一旦爆了出来,林乾海还怎么官复原职?
她一定是故意的!
吴铭复见李重意面色不好,便上前道:“厂公可是有些微醉?可需要到雅卧小憩片刻?下官早已命人备好一处清雅之地,厂公去了定能心旷神怡。”
李重意眼下心思不在席间,也懒得应付这些场面应酬,闻言略想了想,便点头说好。
吴铭复笑着亲自迎送李重意出门,雅卧在后厅水榭之中,要穿过一处连廊桥阁。
李重意站在阁楼门口,侧身对吴铭复道:“外头风凉,吴大人没穿外氅就不必相送了,本督去休息片刻再来。”
吴铭复忙躬身说好,目送李重意一行走到廊桥尽头不见身影之后,才带着一行随送官员回了碧水阁。
他招呼官员们先进去继续宴饮,自己则站在门外,叫了茵芙出来吩咐事宜。
“厂公大人此刻就在水榭雅厢内独自小憩,你便借着送醒酒汤的名义过去亲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