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仰头冷笑,目光慢慢扫过暗室内的横梁和灰墙,一行清泪顺着皱纹显见的脸颊上滑落。
只觉得自己一生糊涂,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一回,这颗真心却被别人弃如敝履。
“也罢!臣妾二十年前就没能走进皇上的心间,更何况如今一无所有又人老珠黄。
臣妾走后,不会就此离去,臣妾会化作鹰隼在这大晟皇宫之上日夜盘旋,臣妾要亲眼看看这大晟王朝的天下还能支撑到几时,看看到了那一日,皇上您是否会后悔今日没有听从臣妾的劝诫!”
“你给朕住口!”
天启帝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朝身旁的高寿吩咐道:“给朕掰开她的喉咙,强行灌药下去,朕不要再听到她说出一句悖逆之言!”
高寿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伙同早已严命待阵的大力太监,三人咬牙将试图再度挣扎的惠妃双颊掰开,将那浓重发苦的汤汁强行喂灌下去。
惠妃不停地咳嗽挣扎,却完全没有效果,除了少量喷溅出来的那些,余下大半尽数都进了她的口腹。
“找人好好看着她,一定要看着她咽气!”
天启帝最后扔下这句话,便拂袖夺门而去,留下惠妃脸贴着地面,目光直直追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骇然而又诡异的微笑。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斗了大半辈子,还是栽在了这个她最看不上的罪女手上。
凤栖殿后厢房。
林婧婉已经连喝了三杯冷茶,还是难以镇定住躁动的心绪。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她也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冷翠一脸阴恻恻的笑容不请自入的踏进内室,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大力太监。
“林小姐方才为何走得那样急?贵妃娘娘特意让奴婢来问问,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效劳?”
林婧婉知道来者不善,十分警惕的看着来人,并没有搭话。
冷翠稍微等了一会,便朝身后挥手:“带走吧!”
林婧婉随手将身后一只青瓷梅瓶抱在身前,大声喝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她住的厢房之前就紧挨在小公主的住所,在凤栖殿居中的位置,人来人往,随时都会有宫女和内宦经过。
冷翠蹙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解释说:“自然是贵妃娘娘有请,林小姐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
“贵妃娘娘身前的事情早已交由其余三位医女,我只管照看小公主,方才在殿内小公主命丧惠妃之手却不是我之过,况且贵妃答应过待小公主病情稳定之后便会放我出宫,我如今只想出宫归家。”
冷翠故作安抚的笑着道:“林小姐即便要归家,也理应辞别了贵妃再走吧。”
眼看着两名大力太监步步逼近,林婧婉突然大声叫着道:“我要见李重意!李重意在哪里?”
整个后宫之内,几乎没人敢直呼李重意的名字,就连天启帝和贵妃也多半都是亲切的唤一声重意,林婧婉这连名带姓得叫得格外刺耳。
冷翠可反应不过来,她这是故意要引外间人的注意,只要把动静闹开了,贵妃再想杀她灭口,也要顾忌一二。
那紫弥香,分明就是凤栖宫的人提前在殿中燃放下的。
而惠妃方才口口声声指出自己曾经乔装混入朱府偷梁换柱一事,却是在天启帝和六宫嫔妃面前将自己的退路全都堵死。
她既不能指认贵妃蓄意构陷惠妃谋害自己的亲骨肉,又有把柄展现于人前,进退两难,似乎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求见督公也没用,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识相些的好,省得经受些皮肉之苦。”
冷翠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不客气,林婧婉见状,也只得另寻他法。
“我不是要督公替我向贵妃求情,只是之前我不小心将贵妃身上一物藏于这宫中一处,若是我难逃此劫,待他日那物件被旁人发觉,恐要连累贵妃被皇上所猜忌,而这个藏所,我只想告诉督公一人。”
冷翠显然不信:“林小姐与我耍花样没有用,谁不知你自打进宫就没出过这凤栖殿一步,再说贵妃娘娘身上有什么把柄是能被你发觉的,你还是别胡乱攀咬,仔细自己脱罪不成,反倒还连累了家族。”
如果说顺从她们就能讲林府连根拔起,那林婧婉倒是乐见其成,可她不想把自己也一同佘进去了。
林婧婉将隐隐有些发抖的手指敛藏在袖中,面上故作一幅淡然的模样。
“你好歹跟在贵妃身边多年,即便时常被绯璃打压,想必也是有些见识的,若是因你一时大意,而将贵妃日后置身险境,你猜贵妃会不会轻饶了你?还是说,你觉得你在贵妃身边的分量能大得过绯璃?”
绯璃突然消失,凤栖宫上层的女官和内宦们个个都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都很有默契的不宣之于口罢了。
绯璃还在的时候,冷翠虽然也得脸,但凡是难免要低她